老许厥后剩下一只眼睛也瞎了,上山烧炭不谨慎给熏坏的,这才成了巷里巷外嘴中的瞎子老许。最不利的是瞎子老许瞎了后,屋漏偏逢连夜雨,不谨慎在闹市没躲开膏粱后辈的一匹骏马蹄子,给踩成了瘸子。
那孩童还捧着桑椹昂首问娘亲好不好吃。
以是说老许是个老卒,却不是悍卒。
那客人把拧断了脖子的鸭子塞到瞎子老许怀中,没好气道:“拔毛还得我脱手?我烧水去。”
老许感喟一声,“不真的要饿死,谁乐意跟命过不去,可再这么下去,辽东真难说啊,我分开锦州已经将近三十年,忍了三十年了。”
瞎子老许精力一振,姓徐的小子来了。这小子是前个四五年熟谙的,传闻是爬墙看黄花闺女沐浴被逮,追杀到河边,就借老许的茅舍躲了躲,算是结下一段不大不小的香火情,瞎子老许晓得徐小子嘴里阿谁兰亭酒垆小家碧玉的可儿,虽说看不见,可老许耳朵不错,总能听到一些野男人无所事事就聚在一起垂涎嘀咕,无外乎是说那小丫头这些年胸脯又沉甸甸了几分,小圆脸那是又削尖了多少,美人胚子愈发明艳出挑了,老许去酒垆买过酒糟,闻到过那妮子身上的香味,啧啧,真是好闻,都比得上兰亭的招牌青梅酒了。
“锅在屋里老处所,给鸭子拔毛记得别顺手丢河里,谨慎你前脚走,我这边后脚茅舍就被拆掉。”老许接过酒壶,嗅了嗅,满足笑道:“这绿蚁比不上兰亭酒垆的青梅,可比酒糟还是要强很多。”
瞎子老许是个北凉老卒,本是一名弩手,被流矢射中一目后便转做了马队,战绩平平,在以头颅换功劳的北凉军实在拿不脱手,乃至于解甲归田前都没积累下殷实家底,只捞了一身疾病,起初在城内定居还算手头余裕,只是经不起那帮比他更穷酸宽裕的老兄弟们折腾,大多数死了都得老许出资棺材钱,一来二去,孤家寡人的老许就真没甚么银子了,老许是土生土长的辽东锦州人,年幼便孤苦伶仃,跟着大柱国徐骁从锦州打到了辽西,再从辽西入雄孩关,转战中原,春秋乱战中,很多跟老许不异时候参军的老卒只要能赖着不死,都做到了参军或者校尉,最不济养老前都能领到个昭武副尉的武散官。
前面老许没死,莫名其妙被人带去医治腿脚,可那马蹄前刺下的冲劲,那里是一个故乡伙的老腿能接受的,算是完整断了,在瞎子老许筹办坐在河边小茅舍里等死的时候,俄然官衙里来人说每月发放给他一两银子,老许心惊肉跳领了半年后,才壮着胆量问那位大人,大人说了这是北凉军的新端方,善待老卒。厥后老许问了一个一样半死不活的老袍泽,得知这是真事,只不过他们都需求去衙门领钱。
老许拄着拐杖,一脸神驰。
能这般无聊逛荡的,天然是世子殿下徐凤年了。
当年瞎子老许在千乘步队中,腿还没断。
青鸟被看得有些含混,徐凤年冷不丁咬了一口她的脸颊,嘻笑道:“好吃,有桑椹的味道。”
青鸟站在远处,遥遥看着世子殿下缓缓走来。每次来河边茅舍都由她伴随,她也向来不问殿下为何要与一项目盲老卒打交道。
老许有一说一,竹筒倒豆子,等一锅炖鸭吃得一干二净,老许也累得够呛,不过大部分精力量都用在对于鸭肉上头了。
徐凤年青声道:“老许,你再说些辽东的风土情面。”
徐凤年笑道:“青牛道上车千乘,旗下孩童捧桑椹。”
若当时老许头顶那一剑砍下去,便没有明天世子殿下提着绿蚁酒的事情了。
老许耻笑道:“徐小子你懂个屁,你这文绉绉的东西,我老许听不懂,你在哪个读书人那边听来的?我只晓得我分开辽东的时候,辽东屯卫二十一,辽西只要六卫,不说辽西,辽东二十一卫一年屯粮百万石,有几石是落在我们这些人丁袋的?徐小子你想啊,不说辽东多数督、镇守都督、都督同知佥事、批示校尉这些大人物,便是一些七品八品的官员,都要做些私役屯军改挑渠道的活动,若不专擅水利、把膏腴屯田都给占了,哪来的银子去贡献上边?大柱国当年坐镇全辽,对两辽人来讲那是罕见的幸事,大柱国一走,谁管士卒死活,很多边军本就是发配到辽东以罪谪戍,要不谁情愿去辽东这苦寒之地过日子?一旦去了,谁当真会觉得就有田有粮,我是锦州人都没半分地步了,这些个外人,就更甭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