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严逸掩门出去,严富令方才回过甚来,当真道:“并非是殿下莽撞,而是对方过分狡猾。殿下行事端直,即便成心要针对谭氏,也只知摆究竟、讲证据;而对方所使的,皆是些见不得人的阴招,藏匿于暗处,放的是暗箭,天然让人措手不及!”
之恺本是正要起家,闻言不由一滞,生硬的转过身来,“大人千万保重身材,等我动静便是。”
严富令看出他的打量,笑道:“殿下不必惭愧,老臣统统都好,并未曾受过廷杖之辱。想来将来即便科罪,也最多撤职放逐,不会有性命之虞。”
严富令笑了笑,反倒安抚他:“老臣说这些只是为了让殿下落个明白,并非指责殿下。老臣本日之难,是奸臣反叛,而非殿下之故。”他长叹,“若殿下是太子,定不会反受那权臣勒迫,乃至这般颠倒是非。”
该找谁去弄清楚呢?
严富令一身青灰色粗麻布衣衫,微微佝偻着背,正盘腿坐在一张陈旧草席上,捧着心口一声连一声的猛咳。
严逸话说得吞吞吐吐,到底还是别扭的,不过也普通,之恺晓得……本身也一样。
严富令不置可否,“那殿下如何对待永定侯呢?”
之恺便也笑了,轮着拳头朝他走了来,“要不要再尝尝?”
太子从小别无争锋,别无争锋,别无争锋……
“即便家国江山落入别人之手,殿下也不在乎么?”
之恺略想了想,便道:“我与谭宇文有私怨,对永定侯却不甚体味。但是父为子纲,上行下效,能出这般败家子孙的,想必永定侯百年基业,传至本日这一脉,当已是气数不济了吧。”
他想一想,问道:“话说,你脸上的伤都好了么?”
牢头手拿一大串钥匙,带他来到一间伶仃辟出来的牢房前。他催促牢头启开铁锁,厚严峻门刚现了一条缝儿,便闻声里头传来狠恶的咳嗽声,撕心裂肺普通。
之恺急到手忙脚乱的翻草席找水。
严富令喟然长叹。
严富令喝了几口药,缓了缓气,便挣扎着要起家见礼,之恺那里会让他起来,赶紧扶住他的胳膊让他坐归去。如此离得近了,方才瞧见他本来刚正的两颊凹下去很多,鬓边似也斑白了好些,只头发髯毛还是一丝不苟,身上倒也未见较着的血痕和皮肉之伤。
之恺遂被晾在一旁,不觉有些难堪。
他只得坐返来,问:“严大人,那谭氏……到底做了甚么?”
他还想说点甚么,这时严逸却排闼出去,道:“爹爹,牢头催得紧,在外头一向嚷着说时候到了。”
严逸一怔,旋即嘲笑道:“那你的手呢,可还能动?”
朝中大员各自脾气,他约莫晓得一二,但是各方权势之庞大奥妙,对从未曾涉足朝政的之恺来讲,天然也是防不堪防的。
在此之前,之恺并未曾与严富令有过友情。不过是得知严富令执掌刑部多年,一向颇负清正之名,如此,才没有想太多,直接便去访了他。如何会推测,竟会让严富令是以下狱……
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奔驰,终究令他有些疲惫了。
严逸也未几问,应了一声,便起家躲避。
他与父兄有芥蒂,没有万不得已的事情,便不欲相见;但是袁光正袁从铭之流,又心存了不堪的筹算,即便问了,必也只能得些个似是而非的片面之词,反倒叫人更活力。
之恺自嘲的苦笑,“这等事情,严大人有机遇……还是直接去禀了父皇的好。”
严富令连连嘲笑,“皇上为磨炼东宫手腕,事事都交由东宫决策。而东宫现在鱼龙稠浊,妖孽横行,个个虎狼之心,内心想的、争的,都是一己私欲!太子殿下自小便为储君,别无争锋,生于顺境善于顺境,养出本日这般温吞的脾气,换作浅显人,或还能算是好脾气;可为君为帝,却如何镇得住那些各怀鬼胎的臣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