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贩子的时候,日头已经快爬上中天,看出去灰蒙蒙的,天热得紧。我抹了把汗,说:“瘦子,我如何总感觉心慌慌的,你有没有?”
这甚么“董爷”,我还是传闻过的。在潭城名头很响,约莫是这儿的地头蛇,土霸王,手底下聚了一帮子兄弟,仿佛非常有些权势。
瘦子扇着风说:“他妈的,这活干起来是有点不是滋味,我总感觉毛毛的,有点惊骇。”
我“哦”了一声,不惹就不惹呗,被骂几声也不掉快肉。就在这时,只听身后传来一阵短促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就见那俩黄毛追了上来。
狮子头捂着鼻子上去拖了那牛鼻子出来,苦着脸说:“这也太臭了!要我说啊,把这狗娘养的饿死就得了,哪用得着这么费事!”
“如何不走了?还差着好些路呢,时候可不早了!”瘦子过来一屁股坐到我边上,一只肥手往额头一抹,汗水直溅到我脸上。
都这么些天了,这牛鼻子竟然没有饿死,明显是跟着四周两端二师兄一起进过食了。我拜死人脸所赐,但是在他的朱砂鬼楼里饿过的,人饿得狠了,别说是猪食了,就算更脏更臭的东西摆在你面前,只要能吃,也保管你迫不及待地吞下肚去。
“他妈的臭小鬼!”那人伸手去擦了几把,没擦下来,扬起手掌,就肝火冲冲地朝我抓来。我矮身晃过,一看那花衬衣还要上去踹瘦子,手指一勾一挑,又在他左眼上抹了一下。
那黄毛眉头一竖,骂道:“还敢顶撞!我们董蜜斯说你骂了,你就是骂了!”
“你干甚么?”那甚么董蜜斯不知从哪抽出来一根皮鞭,照着我就抽了过来。
每日对峙以药汁敷眼,敷足七七四十九天,这才是开夜眼的第一步。如果中间有一天断掉,就必须重头再来。我恐怕万一碰到甚么不成抗力的事情,没法及时回家敷药,就把药汁装到瓶子里,随身带了一些出来。
他妈的,这事情总觉着有些瘆得慌。虽说这牛鼻子实在是讨人厌的紧,但真要把他当作牲口一样送到人家屠刀下一刀给砍了,总感觉不是那么一回事。
瘦子正用力推着车子,神采倒是发白,哭丧着脸说:“那可不,我现在腿肚子都有点转筋了,早晓得就不逞强接这活了。”
“我有叫你们走了吗?他妈的,两个瘪三,甚么玩意儿!”
我含混地“嗯”了一声,两手抓了抓头发,脑筋里却在揣摩,除了把那牛鼻子宰掉,到底另有没有其他甚么体例,能够处理这件事。
瘦子蹭的一声站起来,当时就要发作,但不知如何的,一下子又软了归去,冲着那俩小年青,低眉扎眼地陪笑道:“是我们的错,是我们的错,我们这就走!”从速的就要去推车。
这妆虽画得浓,也看不大出实在面貌,不过瞧模样,约莫也就跟那俩黄毛差未几年纪,估摸着顶多二十来岁吧。
我这看了几眼,没想到那女人刚好也瞧过来,恰好跟她的目光撞上。这女人顿时大怒,叫道:“这小孩一双眼睛乱看,还不把他给我废了!”
另一个穿白背心的,劈脸就朝我脖子抓来,估计是要把我拽畴昔好给他主子邀功。我一低头,从他手底下避了开去,趁着他哈腰的工夫,从口袋里摸出个瓶子,翻开瓶盖,手指在里头缓慢地沾了一点黏稠的药汁,就在他一只眼睛上抹了一下。
我朝四周看了一眼,见那红发黑唇,妆弄得跟女鬼似的女人抱着胸站在不远处,瞧了一眼这边,一脸嫌恶,应当就是这两人丁中的董蜜斯,也就是那董爷家的闺女。
瘦子满脸堆笑道:“两位小爷,不知有甚么叮咛?”
“停下来让我先揣摩揣摩。”我内心烦躁,有些没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