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睬世人,我提笔,蘸墨,气运笔尖,在空缺处,刷刷数字。
读到一半,他俄然顿住,神采难堪,而满室权贵,俄然同时从纷涌的谀辞里挣扎出来般,刹时雅雀无声。
我安然浅笑看他,并无任何羞怯之意,或许我的目光过于敞亮直接,允在与我的对视中竟有些许失措之感,迟疑少顷,悄悄转过甚去。
娘舅未着公服,一袭赭色缠枝宝相斑纹织品缎锦袍,宽袍大袖,玉带金冠,指上巨大的宝贵缠丝血玉戒熠熠生辉,长身玉立,豪气勃发,行动间自有超脱风韵,生生是个俶傥贵爵风骚傲视的模样,含笑应酬萧洒自如,看得我忍不住心生高傲。
“妙啊!”
娘舅笑得眉毛再次飞上了天,当即接过:“怀素的画,娘舅眼里就是最好的!”当即命人悬在壁上。
“尽挹西江酒,细斟北斗杯,万象为酬来宾,何必扣舷独啸,须知今夕,更胜何夕!”
一只暖和而不算刻薄手掌悄悄拍在我头上,轻得仿佛怕弄乱了我一根发丝般,随即一个微带沙哑的声声响起:“野丫头,找甚么找?给我看看你,这么久不见,又长高了,更加出落得仙女似的。”
我亦含笑,退后一步,微微扬脸,看向那幅被我窜改的书画。
这小子,好暴虐。
我抿嘴一笑,一边溜开一边回嘴:“寄父,你若待会在娘面前也这么说我就服你…”话未完,声已远。
顿时大喜:“允哥哥,你也来了?”
此时却不是寻仇的时候,我心念转得缓慢,定了定神,就动手边茶水缓慢蘸了蘸手心,借理鬓发的手势,顺手一抹,将已经凉了的水湿了湿火烫的双颊,热炭融冰的感受令我很快复苏,有了!
我盗汗刷的一下出来了,第一向觉就是转目去看一向站在角落的沐昕,公然,他微微抬头,眼角含笑,神采里无穷狡计得逞的对劲。
想起刚才看画时世人的神情无异,想来题目不是在画上,那便是那句词了!
我的眼神泄漏了我的疑问,寄父笑笑:“去正堂不太便利,刚才已经给你娘舅拜了寿,允喜好这里清幽新奇,说要在这里暂憩,不过刚才看到你,我便晓得这家伙的真意了。”
现在我长大了,寄父没法再抱我,只能这般极其和顺的,抚摩我的头发,我心底有微微的欣然,俄然恨起过于整齐的妆饰,抬眼看寄父,他一脸慈和,圆润的眉眼,风采娴雅,但是,我惊奇的发明,即便年方三十许,他却已老去,连两鬓,都已微白。
寄父却已看向我手中的画:“怀素,这是你给西平侯的寿礼吗?”
“去吧去吧。”寄父开朗的笑:“我去看看你娘,是不是还是那么懒。”
“好!”
“蜜斯高才!这一番断句,将张安国之句意象创新,非大手笔不能为,张君泉下有知,只怕也要含笑浮一明白!”
有眼快的人瞥见另有词,喜道:“蜜斯亦写得一手好字!”遂点头晃脑,如得了绝妙好文般,朗声朗读起来:“……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来宾……”
此语一出立时轻微骚动声起,世人纷繁向那人看去,似是指责此人轻浮无行,如此场合,怎可吟三变艳词,将我对比那青楼馆娃。
我心底一惊,那里出岔子了?
我心道糟了,这些高官名流,是最喜怒不形于色的,一旦脸上呈现了如许的神采,就预示这事不小!
恍若未闻,我连眼角也未曾扫上一扫,按礼给娘舅拜了寿,将画恭敬双手递上,微微红了脸:“怀素鄙人,胡乱涂鸦,还望娘舅看在怀素一片冰心,莫嫌弃才好。”
细心看看书画,并无错处,转眼去看娘舅,他的神采竟然也微微窜改。
但是我还是闻声身后允低声道:“mm,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