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待她还是淡淡的,既不靠近,也不疏冷,同其他人并没甚么辨别,锦书见了,心中倒觉安闲。
锦书正觉得圣上会如此一向到午膳时,他却将御笔搁在笔架上,对着案上展开的奏疏,沉默起来。
“罢了,”圣上微微合眼,缓缓道:“大抵……是朕想错了。”
锦书凝神谛听,便闻得“陈州”二字入耳,见他不再多言,便蘸了墨,提笔写了上去。
气候垂垂转寒,她奉茶的次数便多了起来,留在前殿奉养的时候也多了。
圣上目光中似有无边银河,熠熠生辉,锦书心境正乱,听他在侧说了一句,心跳都几乎失衡。
不知为甚么,锦书见了,莫名心中一动。
圣上笑了一笑,却将食指探入砚中,蘸了一指朱红,伸手敷到她唇上。
圣上靠在椅背上,面色淡淡,目光低垂,不知是在看案上开着的奏疏,还是……在看她挽起衣袖以后暴露的,略带慵懒的半截玉腕。
有一页正处在靠近锦书的位置,他伸手畴昔,她又低垂着眼,恰好瞧见他食指与中指上,因为悠长誊写留下的印子。
锦书气味微微一顿,道:“看过一些,只是囫囵吞枣,以是不通。”
“圣上明鉴,”锦书答得一丝稳定:“奴婢确切不知。”
圣上却不看她,只是拉她到本身身边去,握住她手掌,亲身带着她,将郴州二字写在信封之上。
锦书眼睑低垂,答得谦恭:“奴婢生母早逝,以是每逢她生辰忌辰,便会誊写几卷佛经,以是略微懂些。”
他看着她,低声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锦书并不磨蹭,也不慌乱,伸手接过,有条不紊的做完以后,重新递回他面前。
“是吗,”圣上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换了一个姿式,面对着她,低声道:“上一次,朕问的那句话,你果然不知吗?”
她不吭声,圣上也未几话,只是一起沉默着。
锦书随即明白过来,微微屈膝,应了声是,便挽起衣袖,将一侧玉瓶中的朱砂倒入砚台中,适当的添水候,拿了桐烟墨,行动轻缓的研磨。
圣上扫了一眼砚台,抬眼看她,道:“研的不错。”
锦书按部就班的奉茶以后,便低眉扎眼的侍立一侧,如平常普通一言不发。
案上另有狼藉的文书,他伸脱手,随便的清算出来,成了薄薄的一沓。
锦书进了含元殿以后,他还未曾如此次这般,主动叮咛过甚么,这话一入耳,几近没能反应过来。
“不过,”他道:“若要辨别它们,倒也不难。”
锦书心中似昨夜秋雨骚动,心乱如麻,圣上却微一侧身,目光直直望到她面上,缓缓道:“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这句话问的,既有些莫名,也有些伤害。
圣上笑了一笑,拿搁在笔架上的御笔蘸了一下,漫不经心的问:“在家的时候,也通文墨吗?”
锦书听得几乎怔住,下认识的去看他,却撞进他深沉而辽远的目光中,几近要被吸出来,心中一顿,面上不觉微热。
一侧的宁海心中雪亮,碍于御前不敢作声,只向她递了一个眼色畴昔,着意提点。
圣上勤恳,每日皆是早夙起家,对着桌案上的奏疏消磨,本日也不例外。
偌大帝国的十五道与三百六十州,林林总总的事情老是不歇,锦书在前殿奉养时,见得最多的,便是圣上翻阅奏疏时蹙起的眉头,与案上小山普通,散了又聚的奏疏。
锦书听他出声,随即便反应过来,不觉脸上一热,面有赧然。
锦书低着头,没有言语。
大周旬日一朝,其他诸事皆是臣工上疏,再请圣上御览唆使。
圣上别有深意的看她,缓缓道:“看过《史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