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峻垂睑,两眼好似盯着酒盏,又好似神游太虚。如此闷闷坐了半晌,此人终是长长叹了口闷气,沉声道:“九公子有甚策可解,但说无妨。”
远山压了嗓音道:“是,昨晚半夜时分,高阳夫人俄然暴症而亡。传闻此病症极易过人,其贴身丫头嬷嬷,连同打杂跑腿的仆人妇奴,均被高阳峻派亲兵送去卷地。”
九公子鼻子里嗯了一声,嗯罢,斜眸一扫谢姜,淡声问:“阿姜不是觉得,以现下局势,合法用得上这几人,这才派乌十乌七两兄弟去新都么。”
此人走了,九公子便喊了丫头端水洗漱,待统统打理妥贴,谢姜也梳洗伏贴。两人便溜漫步达去紫曦堂陪老夫人用早食。
言外的意义,高阳府里亦是如此。
只是再躲……也勾消不了她为封王眼线的究竟。这个究竟,不但王司马与老夫人晓得,就连六爷王亦武也是清清楚楚。
用了早食出来,两人方踏上往寒通居去的石板道,九公子俄然脚步略略一顿,淡声问谢姜:“人接返来了么?”
更何况半年前,六夫人玩小郎玩到了霍家人头上。这类把柄落在霍伤手里,景象可想而知,不管被动还是主动,六夫人亦与霍伤绕在一起。
为了脸面,封王连家国大局都不顾,他会不记恨四王女挨的巴掌?
高阳峻这类作法,仍在九公子料想以内。
“大王搀扶出来一个霍伤,现霍伤羽翼饱满,眼看压抑不住。大王正伤神头痛之际,赵显又靠上霍家父子……。”说到这里,九公子闲闲反问:“依大人看,大王会留下赵家么?”
他叮咛远山驾车,先去舞阳城西街买了几刀宣纸,又跑东街看了两场杂耍,再转到街道繁华处搬了几匹绫锻细绢。直等车背面堆的满满腾腾,方又令远山驾马重返南街。
封王好权势,重脸面。近几年为了压抑各个世家大族,从而扶侍了浩繁庶人富户上来。这些人没有祖宗宗嗣,做事时全然不讲甚么端方脸面,如此蛮压之下,世家己然渐呈颓势。
听到内里一长一短两声鸟鸣,九公子俄然展开眼,躺了一会儿,他便扭过甚看身侧,谢姜鼻息清浅均匀,仿佛睡的正香。
说罢,九公子不等高阳峻起家,便撩袍出了亭子。
出来厅门,九公子独自往画室去,他不出声,远山便垂手跟在背面。
此人神采阴晴不定,一时没有开口。
谢姜眸子儿一转,细声反问:“不晓得这几人,对夫主有效么?”
主子说话低声,做为奴役天然声音更小。
当下九公子勾唇一笑,淡声道:“其二,霍伤在本公子府里安插了眼线,据陪侍报,这些人只等霍伤命令,他们便动手投毒……杀人。”
桃花坞那位,指的是六夫人。
“嗯。”九公子眸中暴露几分笑意,淡声道:“老夫民气明眼亮,六爷早己厌她……世民气里稀有。去罢。”
谢姜嘟嘟小嘴儿。
自与姜怀的丑事式微以后,对外是七夫人病体难愈,实在内里,七夫人早已被送去千里以外。而六夫人见势不妙,亦称病闭门不出。
高阳峻长长吸了口气,憋在胸腔里半晌,方缓缓吐了出来。
说了这句,两眼一抬,如狼般不遮不掩盯住九公子。
九公子点漆般的眸子,在空中上一掠而过,转眼便落向窗外,窗外绿荫如盖,几枝半残的海棠花颤颤伸至檐下:“大人觉得尊夫人与四王女,乃是无知妇孺争论,大王不会当真。”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
高阳府邸在南街中段,舞阳府尹常圶则住在街尾。远山驾了马车,经太高阳府,直接去了常府。
这些话毋需九公子明说。
而世事无常,介时纵使小赵氏所出两子返来,没有母家倚仗,这两人亦只能仰人鼻息度日。更莫说高阳峻的庶妻爱妾……是否会留他们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