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孟良星夜来到优州城,将近傍晚左边,假装番人进于台下,适遇着五六守军问曰:“汝是何人?敢来此走动?其非细作乎?”良曰:“日前宋朝天子放北番君臣归境,着我近边守兵护送。今事宁息,到此消遣一回,何谓细作?”守军信之,遂不防备。
豪杰塞下建功时,百战番兵遁莫支。
当下巡军接过承担,半惊半疑,只得藏起。次早,偷出城南,径望汴京去了。
直待天明,入见令婆,道知其事。令婆曰:“此乃汝父英魂,特来相告。”六使曰:“可问四哥,便知端的。”令婆唤过延朗问曰:“夜来六郎见父,言其骸骨仍在北番。果有是事否?”延朗惊曰:“母亲不言,儿正要商讨此事。自被北兵捉去后数日,番骑赍得吾父首级来到。萧后与众臣商讨,正怕南人盗取,以假者藏于红羊洞,真青留于望乡台。往年孟良所得,乃是假骸骨。除是台上的,是父真首级矣,本日六弟闻是动静,难道吾父显灵显迹那?”令婆曰:“今既北番归降,须令人取之而回,有何难哉?”六使曰:“若令人取,又是假的矣,盖吾父北番所惧,彼将其为声望之神,岂肯付之与归?不如仍令孟良盗取,则可得也。”延朗曰:“汝见甚明。”
适焦赞听得府中世人唧唧哝哝,似有商讨之状,乃问摆布曰:“本官将有何事?”摆布答曰:“侵早分付孟良前去优州望乡台,取回令公真骸,欲议举葬也。”焦赞听罢,径出府外,自恩曰:“孟良多次为本官办事;我在帐下多年,未有些须之劳。莫若随后赶去,先自取回,岂不是我之功?”遂装点齐备,径望优州赶去。此时杨府无一人知觉。
复来原处,背焦赞出城坳,拔所佩刀,连叫数声:“焦赞!焦赞!是吾误汝,当于地下相从也。”遂自刎而亡。可惜三关懦夫,双亡北地。先人赞孟良曰:
匹马南关勇天然,新坚突阵敢抢先。
日色靠晚,孟良悄悄登台上,果见一香匣,贮着骸骨在焉。良自思曰:“往年所盗者,果与此分歧,本日所得,必是真的矣。”乃解开承担,并木匣裹之,背下台来。不想焦赞随后即到,登台中层,手摸着孟良足跟,厉声曰:“谁在台上活动?”孟良镇静之际,莫辨声音,只道番人访拿到来,左手怞出利斧,望空劈落,正中焦赞头顶,一命斯须。
本日北地归主命,行人到此泪沾衣。
时维玄月,云汉湛清。是夜,六使漫步于庭下,闲行瞻仰,银河满天,追思部下,口占长词一阕云:
惨结秋阴西风送,丝丝露湿凝睇眼。征鸿几字暮,投沙碛。欲往乡关那边是?水云浩大连南北。但修眉一抹有无中,遥山色。天涯路,江上客;情已断,头应白;空搔首兴叹,暮年隔开。欲持忘忧除是酒,奈酒行欲尽愁无极。便挽江水入樽罍,浇胸臆。
第四十四回 六郎议取令公骸 孟良焦赞双丧命
比及孟良走下台来,并无动静。孟良自付道:“守军访拿者,岂止一人来乎?此事可疑。”径踏近前,于星光下视之,大惊曰:“此莫非焦赞乎?”拨转细视,恰是不差。盂良仰天哭曰:“特为本官成谋,谁知伤却自家?纵盗得骸骨,亦难赎此罪矣。”道罢,孟良径出城来,已是二更,恰遇巡警军摇铃到来,孟良抓住曰:“汝是那一处巡军?”巡警军应曰:“我不是番人,乃屯戍老卒,弗能归乡,流落北地,充此巡更之职。”孟良曰:“是吾本官之福也。”乃道:“我有一承担,央汝带往汴城无佞府,见杨六使,必有重谢。”巡军曰:“杨将军我素了解,当为带去。”因问:“公乃何人?”孟良曰:“休问姓名,到府中便有分晓。”即解下承担,付出巡军,再三致嘱勿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