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公佳耦互视一眼,内心微微震惊。面前的花畹畹固然衣裳陈旧,却气质文静,年事尚小,五官尚未长开,但面庞清秀,特别一双眼睛犹若深谷清泉,分外清澈*,更可贵行动举止,清楚见过世面普通,端庄慎重,彬彬有礼,一点儿都不小家子气。这如何会是一个出世山野,善于山野的丫头呢?
新房以内,红烛高烧,安沉林躺在床上昏睡,花畹畹坐于床前看着床上熟睡的人儿,不由鼻头一酸,眼里便有泪雾浮起。
大太太一贯心高气傲,又如何会不晓得三太太内心是有多么幸灾乐祸,但是儿子的病体危在朝夕,为今之计,只想儿子能靠面前这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捡回一条命,其他她便也不作多想。
花畹畹看着床上清癯稚嫩的安沉林,内心柔情涌动:“你好傻,你如何可觉得了护我全面,而甘心甘心遭安念熙的毒手?你可知,你身后,我被安念熙害得有多惨!”
护国公夫人看了护国公一眼,眼里满是赞成。世人面面相觑,也皆都透露冷傲神采。
固然,堂堂护国公府的长房嫡孙若不是危在朝夕,需冲要喜来拯救,又如何会选她如许一个不识字的村姑做孙媳妇呢?传出去的确会叫人笑掉大牙。只是谁能想到她元月月朔日出世的命格,不但大富大贵,且繁华到有朝一日母范天下,连这护国公府都只是小庙,装不下她这尊大佛。
“那要大夫做甚么?”三太太冷嗤。
“倒是个聪明聪明的,从未见过,却将我们几个认得一丝不差,你叫甚么名字?”说话的是三婶,一双凤眼极不循分。
“安府里人多眼杂,你可不要认错了。”二婶是美意提示。
这一夜对于大老爷大太太而言,必定无眠。冲喜是否能救回宝贝儿子的命,明日以后,便见分晓。
花畹畹握住安沉林的手,放到脸上,笃定地断交地:“这一世,我返来了,那么我来做你的保护神,毫不叫安念熙再害了你的性命!”
大夫给安沉林下了灭亡讯断书,全部安府一时人仰马翻,鸡犬不宁。
※
前一世,固然护国公还算亲热,护国公夫人一团和蔼,她还是畏畏缩缩,手足无措,睁着一双害怕的眼睛犹若惊弓之鸟。现在倒是不卑不亢,掷地有声。
宿世,冲喜次日,大夫来给安沉林评脉,便喜出望外陈述护国公佳耦,安沉林体内淤积的寒气散去大半,病愈有望了。
宿世,花畹畹初入安府,不过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粗暴村姑,看到安府满地铺的光滑如镜的金砖,头顶上挂着斑斓的八角宫灯,屋子里尽是紫檀木嵌象牙花映玻璃的楠木隔段,和花梨木与酸枝木所制的家具,极尽豪华之能,巧夺天工,令人叹为观止,不由被震慑得屏住了呼吸,在当时她还叫不出这些木头的名字,乃至与生俱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是在内心暗叹:实在是太……豪华了!
这是宿世里一起糊口了四年的故交,花畹畹又如何能够会认错呢?
那小乞丐伸直于地,慌乱无助的目光恰与靠在车窗边的畹畹交汇了一下,畹畹不由一怔,内心顿时生出不忍来,但还是不为所动。经历了宿世各种,她的心肠早就铁石般坚固,旁人的事情与她何干呢?
二太太是个两面派,见四太太祈福,也装模作样向苍穹拜了几拜,三太太不觉得然,白眼一翻,腰肢一扭独自拜别了。
她盈盈上前,一一拜见:“见过大老爷、大太太,二婶,三婶,四婶……”
说着扶起地上的小乞丐安抚道:“孩子,别怕别怕,饿了吧?随我去厨房吃点饭吧!”故乡人带着小乞丐拜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