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出了川草堂,也不避讳来往邻里,便谈起了这事。
“诶你这话就不对了。你治的是人,我治的是鬼,相辅相成啊。内里那孩子你治不了吧?万一我能治呢?”
何未染揽住李苦儿的肩,幽幽道:“真真假假吧。那羽士老是有很多私心。”
章半仙顺手一扶,振了振幡子,便仿佛甚么都能瞥见似的踏进了川草堂里屋。茅大夫恨恨地叹了口气,也跟了出来。李苦儿和小曲见状,从速扒着门帘去偷看,却被金老板赶了,只得认命地躲在中间听壁脚。
金老板一通哀告,章半仙儿又道:“你既养了这鬼物,便是晓得总有这么一天,又何必强求啊?贫道便问你一句,是要救人,还是要保鬼。如果救人,贫道便拼得这数十年的功力帮你一帮,如果保鬼,还是早些送人上路吧,留着这半两灵魂也是享福。”
在街边买了两个桃子,剥了皮,咬上两口,汁多味美,何未染说:“偶然候再是费经心机的上等菜肴,都不及这一口新奇。”
固然看不见,但这一层门帘能抵多罕用处,内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又来买甚么药材?”茅大夫问。
虽说本年的荷花诞辰已过十数日,但这夜里的烟笼湖边仍然人声鼎沸,毕竟,荷花盛放之迹是烟笼湖可贵的不为雾气环绕的时节。
李苦儿听了何未染的话,句句在理,却不免心头沉重。她欣然道:“明显叫欢乐班的,倒是人前博得一场笑,人后代世代代哀。本来这世上的苦都是不一样的。”
川草堂内世人听得真逼真切,小曲惊奇:“真有这事儿?”
这两人一个占街头,一个占街尾,一大把的年纪不对盘了几十年。实在首要还是茅大夫看不上章半仙故弄玄虚偷奸耍滑的德行,也向来不信他那套邪门儿的茅山道术。偏生这章半仙儿做法事炼丹药少不得帮衬川草堂,起先茅大夫还不肯卖给他,厥后见他来抓的药虽偏门些可也确切没有甚么毒性,想着他就是不在这儿买也会去别处,好歹这儿卖的药货真价实,总比让这瞎子羽士去买假药害人的好。只是常常章半仙来,他都不会给好神采。这一回,天然亦是如此。
李苦儿闻声章半仙儿说:“哎呀,你家这事难办啊……”又是老一套,她等着下一句,该是“也并非不能办,就是得花点儿工夫”吧。
茅大夫喝骂章半仙儿在他的药铺满口大话挑衅是非,金老板却大喊高人啊高人,将茅大夫气得将他们都赶了出来。真是个倔老头儿。
何未染看她们两个这偷偷摸摸的模样,只摇着头笑了笑,便持续悠然饮茶。
金老板见状,也只要先回居处考虑。
李苦儿想了想,答:“本来觉得双亲早亡是苦,可时候一久,不那么苦了,才发明真正苦的是我爹娘,不是我。现现在,我又有了你,何姐姐,我已经不苦了。”
两人坐在湖边圆石上一边看湖景一边聊苦衷。湖上,点满华灯的画舫楼船飘飘零荡,船上有官家伶人操琴唱曲儿,委宛动听如天籁之音。
何未染莞尔一笑:“固然我会那般劝说,但听与不听,毕竟是金老板本身的判定。世代的捐躯,班主的任务,就像两座大山压在金老板的肩上。凡人活着,皆是各有所从,各有所期。他不是了断欢乐班宿命的人,金小少爷亦不是,或许吧,哪一天欢乐班不复本日风景,或者便是因为出了个甘心平淡的萧洒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