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一辈子只在诗里读过烽烟二字的京官,站在朝堂上的时候,看到的也不过是奏牍里的一些数字,“……率军几万人,战损几千人,俘虏几千人……”,或工致或草率,就那么简朴的一笔带过。那些曾经新鲜的生命,常常就在那吵嘴之间,被一笔抹去了鲜血淋漓的过往。别提疆场上那些他还未体验过的惊心动魄,就是现在这伙头兵站在他的面前,他额头上的每一道皱纹,大手上的每一道伤痕,都让他为之震惊,为之动容。
陆琅琅担忧,“那我明天说那些话,是不是有些过了?他会不会……”
魏韶道,“天然欧阳将军是将。”
陆琅琅看得沉迷,目不转睛,都没重视到他说了些甚么。
他们不但是兵,也是国之子民。
几个金甲卫立即正色领命而去。
魏韶不但没有辩驳,反而问道,“畴昔的监军真的如此糟糕?”
魏韶忍不住又问,“你们为何都……如许了,还要这么冒死地练习。”
如果在朝堂上,有人敢质疑他监军的感化,魏韶能跟着政敌们就这个话题辩个三天三夜,能够上升到精力和灵魂的高度,骂到敌手完整思疑人生。但是现在,面对着陆琅琅那双几近着火的眼睛,和一旁的伙头军诚恳巴交、愁苦木讷的脸,他满肚子的标致话,却一句都挤不出来。
暖烘烘的太阳晒在身上,魏韶被陆琅琅问得盗汗涔涔。
魏韶蓦地大惊,莫名地就懂了她未尽之意。欧阳昱或许没法给他们发饷银、没法让他们吃香喝辣的、没法让他们升官发财。但是这些人已经被他得如狼似虎。真的到了那天,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这些被逼到绝境的人,就成了真正的虎狼之师。朝中那些人吃下去的,都得吐出来,欠了他们的,都得补归去。
欧阳昱道,“传闻在都城里,有一名皇太孙讲经的少傅就姓魏,单名一个信,字芳韶。而你碰到的这个魏韶,十有八九就是他了。他作为皇太孙的讲经少傅,领了这个差事,看来此人颇得太孙看重啊。”
欧阳昱看她没接话,有点奇特地低头一看。陆琅琅小脸微红,正水汪汪地盯着他看,一副情深意动的模样。这是被本身撩到了?莫非媳妇实在喜好的不是和顺小意的路数,而是喜好邪魅霸道的那种?
陆琅琅心中有些迷惑,历朝监军都是寺人,但方才这男人可半点都不像寺人。就算是李霮身边的王楼,身形倒是高大,但是仍然一开口就露馅。难不成,本身真的弄错了?
陆琅琅嘲笑,把大写的鄙夷二字摆在了脸上,“我再问,何人是兵?兵者为何?”
陆琅琅见他不啃声,心中不由感觉奇特,如果真的监军,这报酬何不辩驳?
欧阳昱扬眉一笑,毫不粉饰他的霸道,“他如果能猜到我的企图,就该更加谨慎谨慎,在这兴州夹着尾巴做人;他如果个猜不到我企图的蠢货,如许的人,多一个少一个,又有甚么辨别。”
魏韶没法回嘴,他也掏不出证据来讲霍青儿是被冤枉的。
陆琅琅歪着脑袋看他半天,一时弄不准此人的套路,只好叹了一口气,“我且问你,何人是君?”
美得欧阳昱晕头转向,笑得像个傻子。
好一个小六爷!
欧阳昱摸了摸她的脸,“别担忧,莫说你说的都没错,即便是他想多了,那又如何?有了霍青儿的例子在前,不管谁来做这个监军,就算抱了必死的设法,在没到那一步之前,他都得三思而行。再说了,我就是威胁他们,他们又能如何?”
魏韶心中警钟大响,这个欧阳昱比他设想中的更可骇。他咬了一口烙馍,粗面杂粮发酵的馍饼有些剌嗓子,堵得他难受。难怪陆琅琅要在汤里泡软了才吃。魏韶叹了一口气,学着陆琅琅的体例将那块烙馍渐渐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