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说件事。”陈大顺把他爹跟他说的让褚韶华明儿去借几个筛子给叔伯们筛麦子的事说了。陈大顺道,“咱爹跟我说了,北京这里普通家里都是买现成的米面吃,如果不好借明儿你去菜场就买几个返来。”
褚韶华没有半点儿少奶奶的架子,路上跟伴计说着话,那里人,来北京多久了。这伴计北京话还说的不大好,带着些前鼻音后鼻音不分的南边话味道。褚韶华这会儿是不懂前鼻音后鼻音的,就觉着南边人这舌头怪笨的,四和十都说不清。她是个爱说话的,还问人家故乡话打号召如何说,用饭如何说。从粮铺到甘霖胡同不远的路,伴计硬是没觉着如何累就到了。
真是没能人啊。
“没反应过来。”陈大顺声音也压的很低,他悄声道,“我看咱爹早上是没好直接跟三叔说,不然,这毕竟是小舅子,如果三叔丢下小舅子不管,归去定要受三婶子抱怨。眼下这头道汤是喝不到了,幸亏另有二道汤,就是晚归去几天也无妨。”
邵太太险没一口啐这老店主脸上,怒道,“这也是当爹说的话!”个不着调的死老头子!
“这没啥,明儿我叫大顺媳妇去借几个就有了。我们从速把粮食这摊子事摒挡清楚,如果你们家里另有存粮,尽管再拉过来。趁着新粮还没下来,咱这粮才有价。如果新粮一旦下来,咱这粮食还值钱么?”陈老爷真是替这些个族兄弟忧愁,他并不是怕吃那几个馒头,是这买卖,特别是粮食买卖,很讲究季候年景的,新粮、陈粮,这不同可大了。
俩老兄弟在一起说话,陈老爷道,“这可如何了,我兄弟多少年不来一回,我们也没每天下馆子,就是家常技术,家常饭食。”
小邵店主晒的面皮都是红彤彤的,天生皮肤白的人就是如许,晒狠了也不是黑,而是皮肤泛红。邵店主传闻儿子返来了,赶紧从铺子里回了家,小邵店主正在洗脸,邵太太在一畔抱怨,“这么大热的天儿,这么急着往回赶做甚么,看晒得,在北京多住些日子,天风凉些再回也一样。”
褚韶华晚餐也没吃多少, 她倒不是愁的, 今儿个忙一天,夏天又热,并且,她都是在厨房忙, 热的没胃口。晚餐就吃了两根黄瓜, 清算过厨房后早早的烧水沐浴, 待洗过澡,褚韶华才觉着好受了些。窗扇半开,褚韶华站屋里擦头发, 一面道,“大顺哥你也去洗洗,热水另有哪,这天儿越来越热, 洗洗舒坦。”
陈老爷给安排好,老哥儿几个在一起唠闲嗑唠大半宿,陈大顺洗过澡听着正房那边的动静,跟褚韶华说了一声,也凑热烈畴昔跟叔伯们一起说话谈天,待夜深了才回屋歇息。褚韶华闻他身上一股子旱烟味儿,实在受不了,又打发他洗了一回澡,这才叫他上的炕。陈大顺嘟嘟囔囔的,“自从娶了媳妇,我这都不是一天一个澡了,得一天俩澡才气达到你的要求。”
“那是。”邵店主摸一摸颌下短须,一幅悠然得意模样,“现在都讲究新学,我看不过就是从洋人那边学来的那一套。洋人自有洋人的好处,要不我当初也不能让你去外洋读书。可我们老祖宗留下的,莫非就满是糟粕?无一可取之处?这学本领,是学人之长,避己之短,而不是说洋人放个屁都是香的。”
小邵店主嘲笑他爹,“爹,您现在说的,真是大仁大义。当初你还不是看留学那啥是当局出钱,不消咱自家出钱,才死活让我去考的么。你悄悄跟我娘说,在海内念大学学费一年也有一百多大洋,加上糊口费,一年起码三百大洋。公费出国留洋,一分钱不消出。我都晓得。”
“行了,夏天晒些太阳怕甚么!光在书院闷着读书,本就有些娇惯的书呆气,出去闯荡闯荡才好。你没听儿子说嘛,阿谁潘店主是个留洋返来的,李掌柜能跟潘店主谈买卖么。”邵店主道,“叫他出去出去,打仗一下这些胜利的大商家,长些见地,于他今后做奇迹也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