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苹则是看姑妈兼婆婆一眼,看陈太太淡定中带着蕉萃,宋苹咬咬唇,小声说,“爹,我另有衣裳哪。”
待早上吃过饭,厨下并不急着清算,大师先一道去了柜上挑衣料。
“说定甚么呀, 柜上的料子都是要卖钱的。我们在家,穿甚么不一样,又不是没衣裳穿。儿子有这份儿心,我就欢畅。”陈太太道, “你如果也有这个心, 柜上如果有之前积存的旧料子, 拿六尺回家, 也够我做衣裳了。”
陈太太心下熨帖,道, “还是我的儿啊!”
宋苹赶紧应了,可这满眼的料子,她望之只觉目炫狼籍,瞧着样样都好,到处都好,一时却又不知要挑哪两样了。偏生这时来了一年长一幼年的两位女子过来看衣料子,褚韶华正摸着春水绿的料仔细瞧,那位年青的蜜斯一眼就看中了,凑畴昔一起看,道,“这色彩好,水润清透,夏天穿,一看就风凉。”
陈大顺道,“现下穿旗袍都是配皮鞋,我过来想跟妈要个绣鞋的尺寸,也给妈买一双哪。”
“魏太太是叫匪贼绑怕了,北都城那里来得匪贼,不过是妇道人家胆量小罢了。要搁之前,魏太太金钗满头的人,还不是个好打扮的?至于赵太太,不消理她,见她的人,哪个不说不是个当家太太的样儿,倒似有钱人家的下人老妈子,老赵家的脸都叫她磕碜完了。”
陈太太见当家的要翻脸,这才不说了。可想想,服侍走了陈三叔那一伙子,这几天吃下一口袋白面去,现在又要去柜上挑衣料做衣裳,陈太太这心啊,疼的更短长了。只觉着家里这死老头子,实在不是个会过日子的。
“你别给我买,我还想多活两年。”
陈太太还挺有来由,“但是我瞧着魏太太、赵太太,穿戴都跟我差不离。”
早上刚开张,这么早也没客人过来,褚韶华每天都会过来给柜上送午餐,路是极熟的,连柜上的这些衣料子,她每天送饭时看上几眼,也很熟谙。她目光亦好,挑了两样料子,一样银红色一样春水色,都是新式的薄真丝料子,摸在手里半点儿不比周太太买的阿谁差,就是望去,亦是极光鲜的料子。
自来衣料都是南边先风行起来,再动员北方市场的。褚韶华摸着这料子,“这件料子,或是做个夏天的裙褂,或是做件小旗袍,都都雅。”推给那位太太,笑道,“您瞧瞧这件,也挺合适您家女人穿的。”
褚韶华笑,“刚巧赶上了。这件春水绿的帮我裁六尺。”这么大早上就出来买衣料的,又是母女出门,一看就是诚恳要挑料子的人。
“你是聋啊,没听到我的话,还是如何着?”
年长的妇人也点头说,“是不错。”她非常斯文有礼,因见褚裙华再看这料子,并不急着上前,只待褚韶华看完她再看。
“你们在外做买卖的爷们儿,穿的好些倒罢了。我们妇道人家,在家刷锅做饭,你说说,做这么好的衣裳干甚么,还不如留着卖钱哪。”陈太太自以为还是很明事理的。
“你是叫老迈媳妇穿戴这新衣裳做招牌招揽买卖啊?”
陈老爷看这笨婆娘身上是一身洗褪了色的浅蓝衣褂,晓得老妻一辈子俭仆, 也是为了这个家省钱。可偶然陈老爷是至心但愿老妻别这么省了,家里现在家道也算能够了, 整天穿的跟下人老妈子似的,真叫人没法儿说。陈老爷在炕沿儿上磕磕烟袋桌子,道,“那就说定了啊。”
挑好料子,陈老爷道,“你们这就回吧,柜上也要做买卖了。”
陈老爷笑道,“成,等你想好了尽管跟我说。”
见二老没别的叮咛,褚韶华就高欢畅兴的穿戴新旗袍踩着新皮鞋跟大顺哥回房去了。陈太太气得直捶胸口,抱怨道,“当初褚老爷子可不是如许的花梢人哪,你瞧瞧,整天介不是吃就是穿。咱大顺如许俭仆的好孩子,才娶了她几天,就晓得叫大顺拿钱给她买皮鞋了。这很多少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