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将那几个要债的打发走，已是中午，王燕儿烙了十几张的白面饼，猪肉炖粉条也炖的香气四溢，陈大顺陪着岳父大舅兄吃了几杯酒，褚韶华的食欲倒是平常，饼只吃了一小块，猪肉炖粉条不过略动两筷子罢了。与褚韶华一样没甚么胃口的是褚太太，打发走那几个要账人后，褚太太的神采就非常惨白。纵是王燕儿死力调度着氛围，这餐饭还是吃的不冷不热。
大顺哥唇角直抽抽，这不是去岳家哭穷了么。
俩人清算好，便去正房辞父母。夏季昼短夜长，褚家村又路远，就得早些走，陈太太在喝茶，陈老爷则是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陈大顺说了去岳家的事，陈老爷点点头，“趁着天早，这就去吧。早晨别太晚返来，入夜了路不好走。”
“没甚么见外的，宝儿招人疼。”
倒是承她吉言，褚父褚韶中返来的时候都不晚，只是却并非二人伶仃返来，与他二人一道返来的另有好几个男人，张嘴便是来要账的。褚韶华一望便知是何原因，顿时神采乌青。当着半子的面儿，褚太太也颇觉尴尬，倒是褚父自认聪明绝顶，见闺女半子在家，又一瞟院里的大青骡子大马车，顿时一喜，与那几人道，“我闺女半子驾着大车来看我，还怕我不还那几个钱不成？”
别的几人说的话也大抵如此。
褚太太一贯很喜好陈大顺这个半子，见半子这般体贴知礼，焉能不喜。这就要拉着闺女半子进屋说话，王燕儿闻了动静，也自她那屋儿出来，见是小姑子伉俪二人过来，更是喜上眉梢，只是那欢乐触及褚韶华伉俪身上半旧衣裳，以及褚韶华耳际细细银耳圈，和脑后一只半旧银簪时就消减了几分。幸亏，陈大顺提着两匣子扎踏实实的好点心，点心的油香更是透过外头的油纸包装直飘鼻尖，王燕儿不由悄悄的吞了两口口水。更有陈大顺另一手提的半拉猪肉片，这是陈大顺来前特地去孔店村的大集上买的，不然就两包点心过来岳家，也太简薄了些。陈大顺是个实诚人，没买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想着大过年的，就给岳家买了半片猪送了来，连皮带肉的足有五六十斤了。
不过, 她向来不缺耐烦。
王燕儿笑，“小孩子家，甚么都有。妹夫可别如许见外。”
王燕儿这才想起儿子，赶紧自炕上起家，“看我，mm、妹夫一来，欢乐的把宝儿都忘了。宝儿已经会叫姑姑了，我这就抱他过来。”说着就快步出了主屋，抱孩子去了。
褚韶华给他理理衣衿，嗔他，“以往也没见这么臭美？旧的如何了，干清干净就成，咱家一贯是检朴的家风。”
陈太太瞥一眼褚韶华耳朵上那两只细细的素净银耳圈，知这个媳妇向来能言善辩，想着归恰是回她本身娘家，穿的不像样笑话的也是她本身，遂不再多说，挥挥手打发俩人去了。
“你能不能把心眼儿放宽些，如何除了挑儿媳妇你就没别个事了吧？”
陈老爷心下透亮，端起茶慢呷一口，“那里不像样了，这回了故乡，又不是在北京，在故乡还得是我们乡间人的本分。老迈媳妇这是晓得本分。”
北风吹过，院中柿子树上几片残存的枯叶瑟瑟而动，褚韶华从大车高低来，盯着正屋门口悬的灰麻布的棉门帘，调剂了一下有些阴霾的表情，在院里亲亲热热的喊了一声“爹――娘――”。
另则, 年前褚韶华也回了趟娘家。带回娘家的礼品是在北京就买好的, 两匣子稻香村的点心两坛老汾酒, 褚韶华想了想，故意不带那酒，想着还不如换两口袋白面更实在。可再一考虑，还是带酒带点心的好，倒是更面子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