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太忙把手里的花生丢回小簸箩里,直起家子掸一掸衣裳,三角眼略往柳条儿篮子里的鸡蛋上一瞟,一双三角眼直接笑弯了去,连声号召,“您客气了,这么好的鸡蛋,哪儿能嫌弃。”又号召着王表嫂坐,问王表嫂家里人可好。一面将那炒花生的小簸箩递给褚韶华,让褚韶华再盛些来,好接待客人。
年下风寒, 王表嫂乍一进屋就觉一股热腾腾的暖意劈面而来,她见靠南的窗户下盘了一条通长大炕, 炕头儿上倚着锦被盘腿坐着个酱色绸衣的挽缵儿的半老妇人,那半老妇人生得一双眼角下垂的三角眼,缵儿上簪一银花簪, 手上戴着两个银戒子,在靠着背摞儿剥花生吃,剥的绸衣上沾了很多花生壳的碎屑。王表嫂一见便知这是陈家太太, 表妹褚韶华的婆婆了, 她没空动手来, 带了一篮子鸡蛋, 有些皴红的脸上带着笑, 话也很实诚,“这是家里母鸡下的蛋,夏季下蛋少,攒了一个月,带来给亲家老爷、亲家太太尝尝。您别嫌弃,我们乡间,都是这些土物。”
这话极入王表嫂的心,王表嫂心说,早知这个表妹是个无能的,现在更加有见地,可不就是这个事理么?听褚韶华这话,王表嫂不自发点头,“对,就是表妹说的这个理。待我归去,需求劝一劝那犟种,别个我倒不担忧,现在我已是满足了,只要我俩一条心的过日子,不怕日子过不好。我就是挂念他这一起往北京去,虽说是一群人同业,可万一有个甚么事,mm你不是外人,岂不是就有现成的帮衬?偏生不是个听人劝的,只很多磨他几遭。”
中午就是宋苹烧的午餐,说是她烧,实在鸡鱼肘肉一类都是年前炖煮出来的,馒头也是年前蒸好的,现在再蒸屉上热一热罢了。王表嫂是个极实诚的妇人,说话透着一股子俭朴,又是特地过来带着东西看表妹的,陈家接待也经心。只是王家庄离陈家村路远,待吃过饭,略歇一歇,王表嫂就告别拜别了。
褚韶华天生是个爱操心的,她心机也机灵,便又问起王大力现在在粮队的景象,晓得王大力就在李管事的粮队,又考虑着王表嫂特地过来,虽未明说,何尝不知她家与邵家了解之事,褚韶华笑道,“李管事我是极熟的,当初他与小邵店主去北京,在我家住过,厥后也没少打交道,还一起吃过酒。大力哥也是,既是经常去北京运粮,如何不与李管事探听一下我家的住址,倒叫人说我娘家人到了北京,我还不晓得哪。”
褚韶华端来年下备着的花生瓜子和几样干果放到小炕桌儿上,她本身坐在小炕桌儿的一畔,问,“表嫂过来,但是有事?”
王表嫂握着茶盅,茶香袅袅钻入鼻间,全不似家中老茶带着一股子苦意,这茶香是极清爽的一股香气,王表嫂倒是舍不得吃,先同褚韶华说话,“一则是想来瞧瞧你,二则是想来感谢你。”
“mm这话是。”王表嫂说着也笑了。她现在的日子自是不能与褚韶华比拟,可乡间女人图甚么,不过就是图一个可靠的男人罢了。今丈夫带着她们母子在外另立流派,没有婆家那一起子搅家精,日子过的顺溜,王表嫂虽则劳累,心中倒是极满足欢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