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快速掠过他们,来到皇宫中。他也不晓得为甚么要到这里来。
朱由检当幽灵的日子艰巨起来,因为清军进城后,搏斗更甚,这都城上空遮天蔽日的幽魂里,有半数都熟谙他。加上有布衣自发地安葬他的尸体,朱由检第一次晓得“入土为安”是有按照的,仿佛有一股庞大的力量无时无刻不把他往宅兆的方向拉。
旬日以后,终究放晴。
一日复一日,看着叛贼突入皇宫,烧杀劫掠,贰心脏里一阵抽痛。但是要看下去,因为这是他即位至今十七年的服从,他必须看着。
“……”
太阳正烈,可朱由检感受不到日光,只感觉浑身发冷,太多太多的冤魂堆积在扬州上空了。
但是他没有南幸啊,他不敢南幸,惊骇被叛军第二次破城的屈辱,更没法接管再跳一次崖山,就已经自缢了。
他看到清兵将大明的百姓用绳索系在脖子上,用马拉着走,一人跌倒,一条绳的人都会滚进泥里,那些清兵就拿鞭子抽打他们。婴儿也被从母亲怀里抢出来,摔到地上,有的当场就死了,有的还能哭泣。清兵们就差遣着战马去踏碎他们的头骨肚皮,乃至更卑劣地将绳索套着的人用心往孩子们身上走畴昔,路上红红白白的一片。
连灵魂都在颤抖。
这里是他皇权的意味,从小长大的家,祖宗社稷、江山基业,就连至高无上的皇椅上也染上了班驳血迹,朱由检在这一刹时有了“亡国”的实感。
朱由检念念叨叨着这句话,飘零在老歪脖子树上方。他终究还是分开吊颈的尸身,飘往皇宫的方向。
他刚要出来一户人家家中,就被人勾住了衣领,“那里去!乖乖随我们下地府投胎,莫要打搅生人。”
阴兵转头看了他一眼,安抚道:“没事,你这天子干的,固然亡国了,可不算德行有亏,即便投胎也能投个富朱紫家。放心便可。”
“任贼分裂朕尸,勿伤百姓一人。”
他们有的骑着高头大马,有的拉着马车,浑身高低收回幽绿色的光,有些人拿着刀,有些人举着青灯,浩浩大荡朝扬州冲过来。
他只好往城外飞去,幽灵不受拘束,几近能够日行千里。
这声音降落,又带着一股寒气,即便朱由检已经死了,也能感遭到冰块似的气味直往他身上黏,一晃就冻得他衣领上起了一片白霜。
“他们都说天命,天定,我明朝国运仅仅200年。可这又是谁定的?是天。可,这是天定的,也是人定的。天道,既是天,也是人。”
“行啦行啦,不消谢我。我要从速归去了,不然连加班加点都做不完活了。”阴兵抱怨道,抽身而去,斯须便不见了身影。
朱由检蓦地一惊。
“哎,你们这些天子,活也干不好,这下子亡国了,我们又要加班加点收人头。”阴兵一边飞,嘴上一边抱怨,“前次这么累还是在你□□天子的时候呢。”
说着,不等朱由检高喊:“朕不要投胎!”
偶然候,他乃至能和那些濒死之人对上目光。那种惊骇的、仇恨的、哀思的,最后都化为浮泛的玄色。
“总算找到你了,你都不晓得这几日真是急死我们了。”白无常抱怨道,“死了就是死了,乱跑甚么呀。”
千里焦土,骸骨曝于野。他乃至跨过了几个正在被的都会。
朱由检的灵魂盘桓在扬州,天下雨了,他分不清哪些是乌云,哪些是冤魂。
“身为大臣,不能灭贼雪耻,死不足恨。”
他已经不是人身*,目光能透过那些回旋上升的黑烟看到上面可骇的搏斗场景。
那是工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范景文。
那股怨气,可蔽日月。
这些鬼神仿佛一点也不在乎世上死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个朝代兴衰窜改,朱由检不再开口说话,任由吵嘴无常将他拉着往地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