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开黄圣手的题目,张钊接着劝道:“全哥儿,你听我说,这位周女人自幼在栊翠庵长大,母亲探听到……”
张铨面无神采地将拍子丢进炭盆,看着它一点点化成灰烬。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乃是至理名言。李烨虽丧了妻,家里姨娘通房也有七八个,甚么‘莳花馆’、“明月楼”里相好的也很多。恰好若瑾这个求不得,叫他日思夜想地放不下。
“二哥,你看我这身子,能够成得了亲?”张铨好轻易喘过来气,把帕子团作一团,看也不看掖了袖子里,苦笑道:“谁嫁给我,都是害了人家一辈子。拖累爹娘哥哥,是我无可何如,可我毫不能再害一个不相干的人!”
“难受?看着我身边的人一个个因为我抱病分开,我就好受吗?小柿子,说是书童,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走了。翠姑,照顾我这么久,我把她当姐姐看,可她也走了。另有小川和小鹂,他们都是如何死的,你们都忘了吗?”张铨红着眼嘶吼道,接着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喘嗽。
“这……她才只十三四岁……”张钊本来也没甚底气,只道:“可你晓得,栊翠庵的医尼极驰名,或许……”
谁知周二女人自打回府便深居简出,从不露面。再是通家之好,李烨也不能闯进内宅去见人家女眷,只能在前厅与周玠说些不痛不痒的废话,再不就是借口拜见“姚伯母”,硬赖在忠雅堂。实希冀能碰上来存候的二女人。
出门没几步,公然又碰上李烨,周玠不由笑道:“李兄本日又要找兄弟拼酒?这会儿却不可,我承诺了mm要替她买几件可心的钗环。”
就听张铨嗤笑一声:“你说甚么周女人,这位女人多大年纪?就敢说能比黄老爷子还强?”
“好好,你别急,你别冲动,哥哥晓得你的心,快喝口水润润。”张钊看得又急又痛,忙安抚道:“全哥儿,这回分歧,这个周家女人或许能治好你的病……”
李烨对若瑜真是半分肖想也无,可若瑜却仿佛会错了意,那笑容那眼神都甜得能淌出蜜来。李烨哪还敢进忠勇伯府的门?
这日周玠无事,便要到“琅嬛斋”去。自前次若瑜大闹清袭院,叫周玠狠狠训了一顿,到现在还委委曲屈地谁都不睬。他实在极疼这个妹子,见她听话,便决定好生挑几样金饰哄她高兴。
固然如此,屋子里也还拢着炭盆。张二爷张钊热得脱了外头皮袍,只着单衣,无法地看着远远坐开的弟弟。
张铨那里肯信:“治好?治好我的病?我甚么病哥哥还不晓得?是痨病!是肺痨!父亲费了多少工夫请来‘圣手’黄老爷子,保我活到现在十七岁已耗经心力,前儿为甚么只留下一匣子药丸就走了?”
张钊见弟弟如此痛苦,急得团团转,又不敢上前,怕真惹得他固执性子上来更加焦急上火。摸索着倒杯热茶放在他手边,被他一瞪又从速退了返来。
哥哥走了,张铨冷硬的神采渐渐褪掉,只垂着视线坐在那边。半晌,从袖子取出那团帕子。展开来,那乌黑的帕子上鲜红的血迹恰如怒放的红梅普通看得人触目惊心。
“全哥儿!你说这些刺心的话不是叫哥哥难受吗?”
闻声“mm”,李烨更加来精力,哪肯放周玠分开,忙道:“不如让为兄替你掌掌眼?说到讨女人欢心,恐怕老弟还真得跟我请教一二。”
在此人间瑶池住着,张三爷公然就如谪仙普通,惨白的神采衬得他仿佛不食人间炊火。只这谪神仙太也畏寒,一身厚厚的棉袍外还套着件里外发热的猞猁狲皮坎肩儿。现在,他却没了常日里的云淡风轻,正满脸不肯让步地看着自家二哥,斩钉截铁道:“我分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