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孝仁见杨广听得津津有味儿,不好拂了他的兴趣,按捺着心头的焦心,点了点头,对谢讽所说表示附和,又向他问道:“你是新来的大厨?如何本来没见过你?”
但是,当他的目光落在小伴计手中的托盘上时,却并没有看到上面放有泡菜、石锅拌饭和大酱汤,而只要一条嘴里还在吐着泡泡的活鱼,鱼的身子旁鲜明放着把二指宽,三寸长的剔鱼刀。
食过了鱼,小伴计又端上一盘烤得金黄酥脆的烤鸡来,谢讽放下剔鱼刀,重新洗净了双手,向杨广和虞孝仁报声菜名:“剃缕鸡,两位公子请用。”竟用两手拎起那整只鸡来,也不知他用得甚么伎俩,半晌之间竟然将那只鸡身上的大小骨头尽皆脱扯了下来,在盘中重新拚成了一只整鸡的形状。
谢讽转头叮嘱小伴计将水单上的“糖蟹”撤去,改成“茭白麻鸭”,这才当着杨广和虞孝仁的面儿,用净水仔细心细洗净了双手,右手拿起那把剔鱼刀,左手悄悄按住鱼身,却并不从鱼肉最肥厚的腹部下刀,而是起首从那鱼的鳃边悄悄旋下两片薄如蝉翼的鲜红鱼肉,别离放入了杨广和虞孝仁面前的食碟中,说声:“公子请用。”
杨广一条鸡腿下肚,肚子里已然垫了底儿,笑着向谢讽问道。
这是一个长得眉清目秀、斯斯文文的年青人,举手投足间带着天生的狷介,如若不是听到小伴计劈面称他做大厨,杨广会误觉得他是一介世家公子,而全然想不到他会是这“江南岸”酒楼上掌案的大厨。
“这是要吃韩餐的节拍啊。”杨广眼瞅着这架式,不由得遐想到了酸香适口的泡菜和热气腾腾的石锅拌饭,另有浓浓的大酱汤,下认识地咽了口唾沫。
包间的房门被人从内里悄悄推开了,还是那位小伴计,手上捧着一个巨大的木制托盘,笑呵呵地走了出去。
“回公子的话,小可自幼便好嘴贪吃,又生得一副急脾气,常常家中灶间炊饭未熟,我就单独跑到厨下观炊,就这么着,一来二去地,跟着我家厨子学会了炊饭、烹调的技艺,没想到本日却成了小可赖以餬口之道。”谢讽说到此处,脸上掠过一丝落寞的神采。
“公子无妨拿这鱼肉来蘸醋吃,最是鲜美非常。”谢讽站在一旁,轻声提示杨广道。
看着他一副心对劲足的模样,杨广尝试着咂了咂嘴,尽力品着那鱼顺嘴而过留下的一丝余味儿,但觉一股淡淡的酒香、醋酸,除此以外,仿佛的确没有平常鱼肉的丁点儿腥味儿,胆量顿时大了很多,忙不迭地向谢讽表示再来一片,好细细地咀嚼滋味儿。
“回公子的话,小但是半月前才从江左流落至长安,蒙东主不弃,相中了小可这点技术,遂留小可在‘江南岸’掌案,奉侍各位朱紫。公子,这条鲻鱼已用上好的糯酒腌了有两个多时候,此时正宜服用,您看?”
“啊,本来是吃生鱼片。”
“谢讽见过两位公子。”年青人拱手向杨广和虞孝仁行了一礼,浅笑着问道,“方才我见二位的水单上写有‘糖蟹’这道菜,请恕小可冒昧,食蟹宜在三秋时节,眼下暑气正炽,恐不宜食蟹,依小可之见,倒不如将这道‘糖蟹’换做一道‘茭白炖麻鸭’,茭白、鸭肉俱是温补之物,最宜暑日蚀用,不知两位公子意下如何?”
杨广不肯当着虞孝仁的面儿露怯,成心别过脸,用筷子夹起那片鱼肉,敏捷在醋碟里蘸了一下,闭上眼睛,一口把那片鱼肉塞进嘴里,连嚼都没敢嚼上一口,就囫囵吞枣地咽下了肚。
杨广依言而行,也仿效虞孝仁的模样,将鱼肉放进嘴里细细地咀嚼,只觉奇鲜非常,实是打小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鱼肉,又听谢讽说道鱼鳃边的肉味道最为鲜美,不由得大感悔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