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兵们虽未放箭,却未收弓,铁弩长弓冷森森地指着城门,弦声吱嘎作响,稍有风吹草动,便可离弦而出,破风穿云,杀人碎骨。
梅姑负手望着灰蒙蒙的海面,海风吹起枯发,半张脸狰狞可怖,半张脸端倪安静。老翁之言,不知她听懂了几分,只是再无骂言了。
嘉康六年十月初三凌晨,燕帝大败,狄王远走,南兴帝后登船,海师舰队浩浩大荡地驶离了余女镇的海港。
这不成能!呼延昊自建辽称帝以后便大肆西征,现在帝国边境急剧扩大,各族纷争不竭,可谓国不成一日无君。大辽分歧北燕,元修此番远涉大图是有倚仗的,一是北燕朝局稳定,二有废帝翅膀策应,三有北燕海师可仗,呼延昊无此便当,大辽的局势更不答应他入关渡海,久不在位。此人野心勃勃,毫不成能冒下落空帝位之险来大图见她的。
如果梦,彻夜唯有粉身碎骨,方能使她醒来。
多年不见,此人还是这么心细。
军医们已久候多时,仓猝见驾以后一齐上前诊脉,元修却一向望着船上的大火,望着火光那头儿渐行渐远的南兴海师,望着模恍惚糊的小镇港口。
撤兵?
燕军见驾让出条路来,元修驰近城门,见神甲侍卫和一群武林人士守在吊桥口,桥后是黑压压的南兴马队,吊桥当中有着匹战马,浑身浴血,神骏倨傲。
弯刀!
二帝隔着大图东海小镇的城门议论国事,当真有几分故交话旧之意,可话里的机锋,又岂为外人所知?
嘶鸣声传进城门,元修座下的战马闻声吃惊,调头就往回奔。元修嘲笑一声,弃马掠向城门,人在半空,袖下杀气一纵,携着劈长空银河之势,朝吊桥而去!
大图海师战船陈腐破败,江船更难与海船一较气势,朝廷重漕运而轻海防乃自古之事,南兴帝一亲政就下旨兴建战船、练习海师,天下人都觉得是星罗海寇猖獗之故,直至客岁南兴帝下旨搀扶海上贸易,天下人才看出了这位年青帝王的雄才远略。
元修嘲弄地扬了扬嘴角,倒也开阔,“算不上好。国破家亡,百废待兴,朝政积病,重振艰巨。纵是勤政,也叹江山重整不易,复振之路遥遥。”
暮青一坐稳,步惜欢就将她裹入了龙袍里,而后谨慎地将她的手翻了过来,让她掌心朝上放好。
这一睡,不知睡了多久,一声长报之音入耳,展开眼时,她闻见夜风捎来了一股腥涩气。
暮青道:“但大将军是你,你不承诺,事也难成。”
暮青被步惜欢带到了城门口,梅姑和老翁跟来摆布,月杀率侍卫们守在过道两侧,统统人都谨防着元修和燕军,唯有步惜欢后退了一步,让出了些许空间给她。
“……萧家?魏卓之?!”华鸿道大惊,惊的不是魏卓之身为大帅竟切身涉险,而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方才的杀招底子不是冲着元修去的,只是杀招来袭的一瞬,侍卫们自但是然地觉得刺客要刺杀的是圣驾,岂能不忽视陈镇?这魏卓之是有备而来,目标就是取陈镇性命,为他岳父报仇!
“朕当年说过,今后今后朕不再是你的主子,你该问皇后。”
正焦灼不安,只见南兴帝回身拜别,一吊颈桥就纵身掠入了雄师当中。
马儿背上无人,两军对峙的肃杀氛围并未吓退它半步,它见城中有人驰来,灵耳一动,俄然扬蹄一踏,长嘶一声!
顷刻间,浓烟涌起,遮人蔽目,那副将模糊瞥见队末有个亲卫腾空而起。漫天流箭飞石,那人涓滴无惧,身影在大雾中飘摇不定,如同鬼怪,连话音都似雾似风,唯有杀意森寒砭骨。
“你感觉我不该看出来。”暮青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眸中已尽是绝望,“我留在都督府里的手札,你看过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