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蓦地一震,他望向暮青的心窝,那边不见刀光,风里却满盈着血腥气。她与他隔着一条城门过道,却仿佛已远隔千山万水。
华鸿道等人明白入彀时已晚,火势很快封了舱门,而元修还在舱内。
“陛下贤明!微臣遵旨!”朱运山大喜过望。
陈镇盘膝坐着,心口插着根黑针,面色青紫,双目暴突,死死地盯着门外。
城墙根儿下,暮青见步惜欢尚无病弱之态,只好压下担忧,与他一同往城门口看去。
“是!”
元修看笑了,笑出了满嘴腥甜,却生生将那腔血气咽了下去。
使船随波摇摆,颠覆之险惊得北燕使臣们连呼不止,陈镇一边在倾圮的桅杆后遁藏飞丸流箭,一边又望向了港口方向。
华鸿道问:“战况如何?”
她无从晓得元修的伤势如何,只是回想起海上的那一声谨慎,总感觉想起了当年在狄部和地宫并肩作战的景象。
这一扒,步惜欢猛地醒过神来,他一掌控住暮青的手,眸底涌起各式惊意、万丈波澜,下认识地转头看了眼护城河外的雄师。
元修嘲弄地扬了扬嘴角,倒也开阔,“算不上好。国破家亡,百废待兴,朝政积病,重振艰巨。纵是勤政,也叹江山重整不易,复振之路遥遥。”
月杀的主子向来就不是她,她却一向把他当作本身人。呼延查烈是胡人,她也有庇护他的来由。人言她待人疏离,实则不然,她心中有一处柔嫩之地,只是容人甚少。从他们相遇的那天起,她待他就边界清楚,那条名曰战友的边界隔着他们,她未曾越界而出,亦不接管他越界而入。那条线仿佛是彼苍之意,他站在一端,任凭摸索、撕扯亦或挥刀相向,始终靠近不得,反而越用力越阔别,时至本日,数丈之隔,她已与他形同陌路。
朱运山低着头禀道:“回陛下,大帅正……呃,率军抗敌。”
一人一马对视着,相互闻着对方身上的血腥气,吊桥上温馨得能够闻声夜风拂过水面的幽响,好久后,卿卿低下头冲暮青打了个响鼻。
这一睡,不知睡了多久,一声长报之音入耳,展开眼时,她闻见夜风捎来了一股腥涩气。
暮青一坐稳,步惜欢就将她裹入了龙袍里,而后谨慎地将她的手翻了过来,让她掌心朝上放好。
魏卓之练习海防、剿灭海寇多年,夜间交兵,又是大雾天,不成能不防备敌船偷渡,那些战船中很能够有南兴战舰——这话华鸿道也没说,皇上自即位后便喜怒难测,彻夜的表情更不成能好,还是莫要多嘴为妙。
月杀道:“回主子,是。”
“……真的是你?”好久以后,暮青的声音闷在那重织斑斓的衣衿里,话音低得几不成闻,“你没事……你没事……”
城楼宏伟,护城水深,她皆不惧。
如果梦,彻夜唯有粉身碎骨,方能使她醒来。
半晌,他只柔声道了一句:“好,我们进城。”
是真要撤兵还是诱敌之计?
步惜欢道:“命一队侍卫跟在背面,务必确保狄王安然返国。”
使节团的保护军随船而来,未骑战马,眼下仅剩两千余人,而南兴的兵马乃是马队,且兵力是燕军的两倍,如若交兵,侍卫们虽能护驾分开,但两千将士怕是只要被屠的了局——这话陈镇没说,皇上久经战事,无需他多嘴。
顷刻间,浓烟涌起,遮人蔽目,那副将模糊瞥见队末有个亲卫腾空而起。漫天流箭飞石,那人涓滴无惧,身影在大雾中飘摇不定,如同鬼怪,连话音都似雾似风,唯有杀意森寒砭骨。
步惜欢叹了声,转头看向暮青,元修想要的并不是战友交谊,故而这人间最为这段交谊悲伤之人只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