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你人缘不成熟,不堪僧众清寂。”
暮青一听,忙请空相大师进了屋。屋里充满着一股子血腥和汗味儿,珠帘前置了面座屏,暮青刚走近,便闻声阁房传来了步惜欢衰弱的话音。
宝船舱内,满室药香。
“昨夜没睡?”他问。
暮青没想到步惜欢会提起恒王,看着他伤怀的神情,她忍不住说道:“今后,我陪你烤。”
空相大师和恒王公然已在舰上,一照面,来不及酬酢,暮青将二人请入上房,拜道:“陛下身中蛊毒,命在朝夕,恳请大师相救!”
暮青愣了愣,“在此?”
“父王……”
暮青正放碗筷,听闻此话涓滴稳定,回道:“他说观海上风云,彻夜恐有大雾,奏请明夙起航,我准了。”
巡洋舰队与划子在漫漫晨辉中相会后,一艘信船扬帆急返,报声一起高奏!
这一刻,暮青恨不得光阴就此愣住,彻夜永不到临。
十月初十晨,南兴帝后率海师诸将登岛,辰时一至,帝后亲身将灵龛扶入荼毗所,虔诚念佛,礼祭空相大师。
恒王一愣,嗤道:“刚巧罢了,人间同年同月同日生者多了,莫非皆有佛缘?”
“那不是梦。”
凌晨时分,步惜欢醒来时,暮青仍坐在他昨日睡时的地儿,清癯的脸庞上添了几分蕉萃。
嘉康六年十月初七,当世高僧空相大师坐化于知名岛,弟子了尘于石庙中鸣钟诵经,钟声响彻岛屿,经音三日不断。
岛上,一座座石屋掩映在山林间,晨光如缕,苔长藤绕,仿佛世外之地。
恒王并非愚辈,圣旨已下,即便他思疑此中有诈,也不该直言犯上。他生在帝王家,明显深谙进退之道,却句句夹枪带棒,这找死之举与他一贯偷生的做派相差甚远,不由得暮青不疑。
身后,魏卓之道:“臣称观本日风云,明夜海上应有大雾,恰是行事之机。”
空相大师的手拍在恒王肩头,看似要为其解穴,掌力却将恒王推得原地一转,回身的顷刻,金针飞出,嗖的钉在了床柱上!
恒王脚步微顿,自他即位后,儿为君,父为臣,这声父王便再也未曾听过了。现在他惊怔未醒,抬头呼父之态倒像极了儿时的模样。
这时候在海滩上待久了仍有些晒,步惜欢邪热刚退,暮青担忧他经不得久晒,又担忧傍晚刮风,海滩上风大,他会染上风寒,因而在海滩和树林的鸿沟处寻了个避风遮阳的处所,命侍卫们在此搭灶。
暮青望着恒王,脑中竟不应时宜地回想起步惜欢的话——而后隔不了几日,他便会闹出桩荒唐事来,惹得皇祖父大怒。
法音绕梁,窗棂暗动,步惜欢竟被震得坐回榻上,尚未坐稳,便闻声嗖嗖数声!
这话一出口,暮青就悔怨了,看着步惜欢眸中浮起的笑意,她执起木勺搅动着锅里的粥,像搅动着本身冲突的心境。
这也太巧了。
但是,阿欢,我做不到明知可为而不为,做不到放弃你生的但愿,哪怕要与你分离。
暮青道:“这非他所愿。”
信中只要一言:万发缘生,皆系缘分,缘未尽,自再见。
恒王含糊不清地应了声,紧接着便咳了起来。
“那岛虽形似卧佛,倒是座知名岛,没甚么可看的。”
他看她的目光笑吟吟的,藏着掩不住的忧色,唯独不见乏了的模样,不过是想让她歇着罢了。暮青心知肚明,也不说破,只道:“好。”
也许,本日是她最后一次为他煮粥,如他所愿吧。
天后嗯了声,两人便联袂而去了,风韵绝代的背影渐被兵将们遮住,连一丝话音也随山风散去,二人的音容风华却留在了古村中人的影象中,今后世代相传。
约莫一炷香的时候后,屋中传来了恒王悲急的声音,“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