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凤车驶过,百姓们数着属车后的嫁物,花瓶、花烛、香球、百结、交椅、青凉伞、画彩钱果、五男二女花扇等意味着百年好合、七子团聚等官方嫁娶吉件皆有,却不见妆合、照台、奁具、裙箱、衣匣、洗项、珠宝金饰、绫罗锦缎、金银宝器等嫁奁。
姚蕙青垂下眼眸,又沉默了。
步惜欢接过机杼,欲挑盖头,竟觉手颤,不由发笑。他这心这手,博弈天下未怯过,指导江山未颤过,本日此时竟患得患失起来了。
官方巷子窄,凤銮车驾进不来,便在巷子口候着。巷子里铺上了红锦,暮青踏着喜毯走削发门,转头望了眼自家的木门铜锁、灰墙青瓦,而后瞻仰着劲拔的竹梢和浅白的天空,好久后,再朝家门一拜。
现在,天下大定,帝后大婚,她自故乡出嫁,喜毯从后柴巷暮家小院儿的门口一起铺向汴都――圣上以百十里红妆、八万人仪仗相迎,这一场乱世大婚冠绝古今,后代怕也难以企及。
来者一身粗衫布衣,两鬓皆白,边幅衰老得叫人几近认不出是当年那横刀立马的老将了。
姚蕙青本来觉得暮青所言之人是卢景山,没猜想见到的人会是季延!大齐与北燕两国夙怨颇深,她身为大齐郡主,志愿入燕,处境难堪,若能将季小公爷带归去,必成北燕的功臣,此服从堵悠悠众口,能交友镇国公一族,乃至能使燕帝陛下感念此恩。
而查烈自入盛京为质时起,青青就护着他,厥后更是带在身边亲身教诲,视如己出。呼延昊将查烈立为太子,即便明知此子有杀他之心,以他的脾气,怕也乐在此中。且这些年来,大辽几次西征,虽边境日广,但局势不甚稳定,亡部时有兵变,储君一立,部族旧臣们心向太子,为助太子蓄养气力,定会挑选哑忍,以待厚积而发。各部安生几年,对稳定局势无益,呼延昊何乐而不为呢?
这天,天下大赦,汴都城中百花盈道,万民夹迎,宫娥手执盛着五谷、福钱和宫果的花斗从宫门外一起排到了城门口。城门口,礼象披锦,武将护旗,禁宫十二卫自城门一起迎至三十里外,文臣穿戴朝服伴着天子卤簿候在飞桥上,听着御林卫一个时候一报,直至傍晚,方才瞥见了凤驾仪仗。
暮青望着步惜欢忙忙叨叨的背影,他那身龙袍上绣着日月星斗、江山火龙、华雉宗彝等天子十二纹章,天之大数皆在其身,此人却跟个凡夫似的,新婚之夜坐在地上捣鼓衣箱。暮青忍着笑,终究知己发明,感觉本身不该太懒,这才起家清算被褥,把龙床上铺着的红枣、花生、桂圆、瓜子都包入喜巾,打好承担拎到衣柜前,一并搁入了衣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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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些年累着了,迩来身子乏,这一日折腾下来,他委实担忧,因而仓促散了宫宴赶了返来。那些撒帐之礼,要按皇家婚俗行之,还得闹腾好一阵儿。这凤冠颇重,宗亲宫侍们在,她不便解冠换衣,遣退了世人,她会安闲很多。
他本觉得成过三次亲了,婚俗礼数早已默熟于心,可事光临头还是出了错。看来,这亲非论成几次,他还是是严峻啊……
“吉时到――”这时,礼官的唱喝声在院中响起。
老仵作一脸惊奇之色,心道真是世道不一样了,连义庄都有人当作名胜之地旅游来了。他见年青人很有气度,倒是一介布衣,揣摩着莫不是本年县考未中的学子,心灰意冷,想入仵作行了?因而探听道:“这位后生莫不是想入行?老朽正缺个徒儿,见你胆小,许是块料,无妨入个行?我们仵作行现在可不在贱籍了,是正儿八经的官籍,后代子孙想科考入仕、参军报国,可都使得哩!你要有本领,当仵作有朝一日也能是一方刑吏,不非得走那条恩科的路!你晓得关州镇阳县的仵作吗?调去刑部当差了!这在畴前哪敢想啊?你生在好世道,切莫自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