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然有间,而子桑户死。未葬。孔子闻之,使子贡往侍事焉。或编曲,或鼓琴,相和而歌曰:“嗟来桑户乎!嗟来桑户乎!罢了反其真,而我犹为人猗!”子贡趋而进曰:“敢问临尸而歌,礼乎?”二人相视而笑曰:“是恶知礼意!”子贡反,以告孔子曰:“彼何人者邪?修行无有而外其形骸,临尸而歌,色彩稳定,无以命之。彼何人者邪?”孔子曰:“彼游方以外者也。而丘游方以内者也。外内不相及,而丘使女往吊之,丘则陋矣!彼方且与造物者为人,而游乎六合之一气。彼以生为附赘县疣。以死为决囗(“病”字以“丸”代“丙” 音huan4)溃痈。夫若然者,又恶知死生前后之地点!假于异物,托于同体;忘其肝胆,遗其耳目;几次终始,不知端倪;芒然仿徨乎尘垢以外,清闲乎有为之业。彼又恶能愦愦然为世俗之礼。以观世人之耳目哉!”
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誉尧而非桀也,不如两忘而化其道。
夫道有情有信,有为无形;可传而不成受,可得而不成见;自本自根,未有六合,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极之先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六合生而不为久,善于上古而不为老。豨韦氏得之,以挈六合;伏戏氏得之,以袭气母;维斗得之,终古不忒;日月得之,终古不息;勘坏得之,以袭昆仑;冯夷得之,以游大川;肩吾得之,以处大山;黄帝得之,以登云天;颛顼得之,以处玄宫;禺强得之,立乎北极;西王母得之,坐乎少广,莫知其始,莫知其终;彭祖得之,上及有虞,下及及五伯;傅说得之,以相武丁,奄有天下,乘东维、骑箕尾而比于列星。
子桑户、孟子反、子琴张三人相与友曰:“孰能相与于无相与,相为于无相为;孰能登天游雾,挠挑无极,相忘以生,无所穷终!”三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遂相与友。
俄而子来有病,喘喘然将死。其老婆环而泣之。子犁往问之,曰: “叱!避!无怛化!”倚其户与之语曰:“伟哉造化!又将奚以汝为?将奚以汝适?以汝为鼠肝乎?以汝为虫臂乎?”子来曰:“父母于子,东西南北。唯命之从。阴阳于人,不翅于父母。彼近吾死而我不听,我则悍矣,彼何罪焉?夫大块以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以是善吾死也。今大冶铸金,金主动曰:‘我且必为镆铘!’大冶必觉得不祥之金。今一犯人之形而曰:‘ 人耳!人耳!’夫造化者必觉得不祥之人。今一以六合为大炉。以造化为大冶,恶乎往而不成哉!”成然寐,蘧然觉。
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真人之息以踵,世人之息以喉。屈就者,其嗌言若哇。其耆欲深者,其天机浅。
子舆与子桑友。而霖雨旬日,子舆曰:“子桑殆病矣!”裹饭而往食之。至子桑之门,则若歌若哭,鼓琴曰:“父邪!母邪!天乎!人乎!”有不任其声而趋举其诗焉。子舆入,曰:“子之歌诗,何故如果?”曰:“吾思夫使我至此极者而弗得也。父母岂欲吾贫哉?天忘我覆,地忘我载,六合岂私贫我哉?求其为之者而不得也!但是至此极者,命也夫!”(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何谓真人?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谟士。若然者,过而弗悔,当而不得意也。若然者,登高不栗,入水不濡,入火不热,是知之能登假于道者也若此。
古之真人,其状义而不朋,若不敷而不承;与乎其觚而不坚也,张乎其虚而不华也;邴邴乎其似喜也,崔崔乎其不得已也,滀乎进我色也,与乎止我德也,广乎其似世也。囗(上“敖”下“言”)乎其未可制也,连乎其似好闭也,悗乎忘其言也。以刑为体,以礼为翼。以知为时,以德为循。以刑为体者,绰乎其杀也;以礼为翼者,以是行于世也;以知为时者,不得已于事也;以德为循者。言其与有足者至于丘也,而人真觉得勤行者也。故其好之也一,其弗好之也一。其一也一,其不一也一。其一与天为徒,其不一与报酬徒,天与人不相胜也,是之谓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