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苇遵王士礼居,艺芸精舍四家书。一齐归入东昌府,深锁嫏媛饱蠢鱼!题罢,唏嘘了几声,也就睡了。临时放下。
这路虽非羊肠小道,然忽而上高,忽而下低,石头途径,冰雪一凉,非常的滑,自饭后一点钟起家,走到四点钟,还没有十.里地。内心想道:“听村落上人说,到山集不过十五里地,然走了三个钟头,才走了一半。”夏季日头本轻易落,况又是个山里,两边都有岭子遮着,愈黑得快。一面走着,一面的算,不知不觉,那天已黑下来了。勒住了驴缰,同推车子商讨道:“看彼苍已黑下来了,约莫另有六七里地呢,路又难走,车子又走不快,如何好呢?”车夫道:“那也没有体例,幸亏今儿是个十三日。玉轮出得早,不管如何,总要赶到集上去。约莫这偏僻山径,不会有强盗。虽走晚些,到也不怕他。”子平道:“强盗虽没有,倘或有了,我也无多行李,很不怕他。拿就拿去,也不要紧;实在可骇的是豺狼豺狼。天晚了,倘若出来个把,我们就坏了。”车夫说:“这山里虎到未几,有神虎管着,从不伤人,只是狼多些。闻声他来,我们都拿根棍子在手里,也就不怕他了。”
子平进了山口,昂首看时,只见不远前面就是一片高山,像架屏风似的,劈面竖起,土石相间,树木丛杂。却当大雪以后,石是青的,雪是白的,树上枝条是黄的,又有很多松柏是绿的,一丛一丛,如画上点的苔一样。骑着驴,玩着山景,实在欢愉得极,思惟做两句诗,形貌这个气象。正在凝神,只听“壳铎”一声,感觉腿档里一软,身子一摇,竟滚下山涧去了。幸喜这路,本在涧旁走的,虽滚下去,尚不甚深。何况涧里两边的雪本来甚厚,只为面上结了一层薄冰,做了个雪的包皮。子平一起滚着,那薄冰一起破着,仿佛从有弹鐄的褥子上滚下来似的。滚了几步,就有一块大石将他拦住,以是一点没有碰伤。赶紧扶着石头,立起家来,那知把雪倒戳了两个一尺多深的洞穴。看那驴子在上面,两只前蹄已经立起,两只后蹄还陷在路旁雪里,不得转动。赶紧喊跟从的人,前后一看,并那推行李的车子,影响俱无。
说时迟,当时快,只见西边岭上月光之下,窜上一个物件来,到了岭上,又是“呜”的一声。只见把身子往下一探,已经到了西涧边了,又是“鸣”的一声。这里的人,又是冷,又是怕,止不住格格价乱抖,还用眼睛看着那虎。那虎既到西涧,却立住了脚,眼睛映着月光,灼亮的亮,并不朝着驴子看,却对着这几小我,又“呜”的一声,将身子一缩,对着这边扑过来了。这时候,山里本来无风,却听得树梢上呼呼地响,树上残叶漱漱地落,人面上寒气棱棱地割。这几小我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了。
老看到房门口,喊了一声:“女人,那姓申的客人出去了。”却看门帘掀起,内里出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穿了一身布服,二蓝褂子,青布裙儿,边幅端庄莹静,明丽娴雅,见客福了一福。子平仓猝长揖答礼。女子说:“请坐。”即命老者:“从速的做饭,客人饿了。”老者退去。
话说老残闻声店小二来告,说曹州府有差人来寻,心中甚为惊奇:“莫非玉贤竟拿我当强盗待吗?”及至步回店里,见有一个差人,赶上前来请了一个安,手中提了一个承担,提着放在中间椅子上,向怀内取出一封信来,双手呈上,口中说道:“申大老爷请铁老爷安!”老残接过信来一看,本来是申东造回寓,店家将狐裘奉上,东造甚难堪熬,继思狐裘以是不肯受,必因与行色不符,因在估衣铺内选了一身羊皮袍子马褂,专差送来,并写明如再不收,便是绝人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