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所记孔子与人语及门弟子并对其人问答,皆斥其名,未有称字者,虽颜、冉高第,亦曰回,曰雍。唯至闵子,独云子骞,终此书无损名。昔贤谓论语出于曾子、有子之门人,予意亦出于闵氏。观所言闵子侍侧之辞,与冉有、子贡、子路分歧,则可见矣。
传记所载曾晰待其子参不慈,至云因锄菜误伤瓜,以大杖击之仆地。孔子谓参不能如虞舜小杖则受,大杖则避,觉得陷父于不义,戒门人曰:“参来勿内。”予窃疑无此事,殆战国时学者妄为之辞。且曾晰与子路、冉有、公西华侍坐,有“浴乎沂,风乎舞雩”之言,涵泳圣教,有超然独见之妙,于四人当中,独蒙“吾与”之褒,则其为人之贤可知矣。有子如此,而几置之死地,庸人且犹不忍,而谓晰为之乎?孟子称曾子养曾晰酒肉养志,何尝有此等语也。
片言解祸
渊明诗文率皆纪实,虽寓兴花竹间亦然。归去来辞云:“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回旋。”其喝酒诗二十首中一篇云:“青松在东园,众草没其姿。凝霜殄异类,卓然见高枝。连林人不觉,独树众乃奇。”所谓孤松者是已。此意盖以自况也。
作笔墨要点检
吴僧法具,字圆复,有能诗声,予乃纪之于夷坚志中,殊为不类。比于福州僧智恢处,见其诗藁一纸,字体效王荆公。其送僧一篇云:“滩声嘈喧闹雨声,舍北舍南春程度。拄杖穿花出门去,五湖风波白鸥轻。”送翁士特云:“朝入羊肠暮鹿头,十三官驿是荆州。具车秣马晓将发,寒烛烧残语未休。”竹轩云:“老竹排檐谁手种,山日未斜寒翠重。六月披发叶底眠,冷雨斜风频入梦。冬雕峰木雪缟庐,落眼青青却笑渠。花时吹笋排林上,吴州还见竹溪图。”和子苍三马图云:“向来画马称神妙,至今只说江都王。将军曹霸实季仲,沙苑丞相犹诸郎。龙眠居士善画马,独与二子遥相望。两马骈立真骕骦,一马脱去仍腾骧。浣花白叟今已亡,呜呼三马谁平章!饱知画肉亦画骨,妙处不减黄无双。”又一篇云:“烧灯过了客思家,独立衡门数暝鸦。燕子未归梅落尽,小窗明月属梨花。”皆可咀嚼也。吴门僧惟茂,住露台山一禅刹,喜其旦暮见山,作绝句曰:“四周峰峦翠入云,一溪流水漱山根。老衲只恐山移去,日午先教掩寺门。”甚有诗家风旨,而或者谓山若欲去,岂容人掩住?盖吴人聪慧风俗也,其说可谓不知音。
渊明孤松
庆元元年正月一日,郑湜以起居郎直学士院。仲春二十三日,赵汝愚罢相,制乃湜所草,议者指为褒词过分。二十五日,有旨免兼直院,或觉得故事所无。按熙宁初,王益柔以知制诰兼直学士院,尝奏中书熟状加董毡阶官之误,宰相怒其不申堂,用他事罢其兼直,已而迁龙图阁直学士。湜亦以罢直求去,不准,越三月而迁权刑部侍郎,甚相类也。
闵子不名
免直学士院
大贤以后
自古将相大臣,遭罹谮毁,触君之怒,堕身于危棘将死之域,而以一人片言,转祸为福,盖投机中的,使闻之者晓然易寤,然非遭值明主,不能也。萧何为民请上林苑中空位,高祖大怒,觉得多受贾人财物,下何廷尉,械系之。王卫尉曰:“陛下距楚数岁,陈豨、黥布反,时相国守关中,不以此时为利,乃利贾人之金乎?”上不怿,本日赦出何。绛侯周勃免相就国,人上书告勃欲反,廷尉拘系勃治之。薄太后谓文帝曰:“绛侯绾天子玺,将兵于北军,不以此时反,今居一小县,顾欲反邪?”帝即赦勃。此二者,可谓至危不容救,而于立谈间见效如此。萧望之受遗辅政,为许、史、恭、显所嫉,奏望之与周堪、刘重生朋党,请“召致廷尉”,元帝不省为下狱也,可其奏。已而悟其非,令出视事。史高言:“上新即位,未以德化闻于天下,而先验徒弟,既下九卿大夫狱,宜因决免。”因而免为庶人。高祖、文帝之明而受言,元帝之昏而遂非,因而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