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彤立即有些心虚起来。因为她瞥见罗姨娘的女孩儿,姜府的大蜜斯,正在院中和丫环踢毽子。
从玉轮门进院子的姜彻倒是一愣,如许甜美的声音决不是大女儿叫得出来的。他定了会儿神,随即辩白过来,院里站着的除了姜韵,另有三年没有过问半句,连在除夕家宴上也懒很多看一眼的小女儿。
平彤吃惊不小。夫人归天前几月,老爷不知为何与夫人起了隔阂,夫人被萧瑟,得了芥蒂,当时夫人已有了五个月的身子,竟因为孕期表情郁结,气闷不顺,活生生流掉了,听婆子们说,还是个哥儿呢。但当时并不见老爷如何动容,直到夫人归天时,老爷也是淡淡的。
“还没呢。”承钰答复,暴露一排编贝般细白的牙齿。
“女人!”平彤俄然想起甚么,猛地昂首一叫,倒是把承钰吓了一跳,一笔写歪,整张便失了气韵。
公然来者不善。
“那和父亲一起用饭好不好?”
“女人倒是让平彤给您打扮打扮呀,老爷看了也喜好。”平彤把承钰推回杌子上坐下,从案几下摸出一小面铜镜和一把梳子,又跑出门去,半晌后返来,手里拿着朵粉色的珠花。
七岁那年她逃荒出来,后又被父母卖到府上做丫环,夫人不嫌她粗笨,亲身调教她,还让她做了二蜜斯的贴身丫环。
可这个府里独一的嫡女,一上来便把“姨娘”的身份挑了出来。
开了扇窗,冬阳洒了一屋子,照得主仆两人身上暖融融的。平彤坐在杌子上绣得专注,承钰则拿了本帖子,铺在案几的一角,认当真真地描起字来。
父靠近年来虽说不大理睬这个小女儿,但在诗词曲赋上对她要求颇严格的姜彻,一旦她没能把那些绕口生涩的词句记着,便总会拿“你那小mm六岁时便已把李杜的诗背全了”来压她。
母亲虽是卫国公府的嫡女,但无法亲爹卫国公很不待见她,外祖母出产时身子又受损,便把她交给一个低眉扎眼的姨娘代养着,是以母亲脾气上的缺点实在情有可原。只是姜承钰想到本身的处境,如果再持续这么容忍下去,怕是这重生也没甚么代价了,还不如当初灭顶在孙府的池子里。
姜承钰一口一个“姨娘”,又把姜韵心底关于保存的惊骇勾了起来。这几年来,她当着人背着人,都直接唤罗姨娘作“母亲”,就算父亲闻声了也没说甚么,底下人就算不叫罗氏一声“夫人”,也毫不会再把“姨娘”二字挂在嘴边。
姜家老爷姜彻毕竟只是个从五品的小官,是以府上也不很大,垂花门以内,只分东西两个跨院,东跨院是畴前姜承钰母亲孙氏住的处所,传闻姜彻睹物思人,三年来一任院中荒废,只剩下姜承钰,杜姨娘和一干下人住着。西院则是罗姨娘和她两个孩子住的处所。
走近了细看,本来是前几日被她推到水里的姜承钰。训人的心机未收,火气也是噌噌噌地涨了上来。
姜承钰的母亲进门后,就抢走了父亲对母亲的宠嬖,姜承钰一出世,家中两个女孩儿,父亲更是宠嬖她,本身则与母亲受了很多礼遇,直到三年前嫡母过世,她和母亲才又挽回了父亲的宠嬖。
“二蜜斯本日如何想起来我这儿了?”罗姨娘体贴肠问道,一面又命丫环添碗筷。
平彤利落地把承钰头上的花苞髻重新梳了一遍,又把珠花别到一边。太阳光落在承钰白净的小脸上,微微的绒毛出现一阵柔光,一双桃花眼更加灿烂。平彤长舒口气,这么灵巧的闺女,不信老爷再舍得萧瑟。
“平彤,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有带毛领子的袄子穿。”姜承钰看着平彤,目光澄彻,语气平平而当真。
“如许吗?恰好我好久没问过父亲的安了,就借姨娘和父亲用饭的空当,问候父亲一声。”说完又是甜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