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承钰不能简朴地对待这间屋子。她细细地打量起来。
第三日丫环婆子们赶在午餐前清算出了屋子,平彤把她们为数未几的金饰包裹起来,兴趣盎然地搬回往昔的碧纱橱。
当初孙氏和姜彻闹了冲突,姜彻不来孙氏屋子,孙氏愣是咬着牙,一言不发,也不睬睬姜彻,隔阂才会越来越深。六岁的小承钰见了,心有抱怨,对姜彻也是态度冷酷,父女少有交换,豪情才会越来越淡。
杜姨娘眼睛睁得大大的,非常惊奇。
姜承钰没再到西院去,她留在东院,去了杜姨娘那儿,没过量久,就有婆子送了好几搂炭来,又捧了好几个暖炉。
承钰看杜姨娘见了字直皱眉头的模样,内心顿时明白了几分。依她看来,姜彻向来更重视女子的才调脑筋,杜姨娘美则美矣,但大字却不识一个,这让拜阁入仕,一贯自夸胸中有丘壑的父亲非常不满。
女红做得乏了,承钰又拿过一本泛黄的旧册子看起来。这本册子上都是她母亲当年偶尔诗兴大发,即兴挥写下来的,曾经父亲拿着还好一通赞美,只是厥后母亲归天,父亲又冷淡薄情,这本册子便被随便地抛弃,还是当初搬屋子时,承钰捡到收藏起来的。
她记得杜姨娘是父亲的通房丫头抬上来的,资格比罗姨娘还老些,现在该有三十四五的年纪,不过心机纯真,脾气纯良,不比罗姨娘整日劳心伤神,看起来比罗姨娘倒要年经几岁。
阿谁十六岁的少年穿一身石青色的杭绸直裰,靠近了看她写的字,温热的呼吸喷到她的一侧脸颊上,弄得她内心有些痒痒的,但又不敢转头去看这位大哥哥。
炕上面是张三弯腿荷花藕节方桌,边上几张秋香色的绣墩。
罗姨娘一手抱着儿子,女儿姜韵站在一边,正从丫环手里接过一杯新的滚茶,悄悄吹着,要递给罗姨娘,不想从隔壁书房传来的吼怒吓得她一颤抖,茶杯闲逛,茶水四溢,滚过她的手背,乌黑的肌肤立时红了一片。
自那日下午起忙活了足有两日,承钰才搬回本来的正房阁房。
书房是用紫檀架给隔开的,内里那张大理石大案还在,笔墨一应俱全,书架上放着满满的书,还是母亲当年在时的模样。
丫环赶快去拿清冷膏,姜韵捂着烫得红肿的手背,内心更是难受。她想起畴前,孙氏和父亲闹了冲突,父亲就会来母亲这儿,一府的下人看风使舵,都会兜着热脸来奉迎母亲,可过不了几天,父亲和孙氏和好,连着一府的丫环,又会把她们母女俩忘到爪洼国去。
不一会儿院中传来很多脚步声,人声喧闹,承钰猜着是清算屋子的人来了。平彤也听到了,赶紧起家把屋门开了条缝儿,往外探看。
到底几年没相处了,天然的父女情也得渐渐培养。
而点嫁奁那日,承钰清楚看到了很多母亲的陪嫁和畴前母亲房里的东西,特别是那副十二抬的金丝楠寝具,传闻是母亲的三姐姐亲手添置的,一向存放在库房里,连母亲身己也舍不得用。
一会儿管事婆子带了几个丫环来,承钰没再挑贴身奉侍的丫环,只留了几个供洒扫房屋,来往使役。
屋子里围了一圈炭盆,和缓了很多,承钰感觉浑身通泰,身上的寒气都被驱走了,小手攥着针线,在绣绷子上交来回回地穿越也工致了很多。
“二蜜斯,明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罗姨娘竟着人给我们送了这很多炭盆暖炉子。”
忽而面前伸了只苗条白净,骨节清楚的手出来,指着一个字“承”字,说最后一撇写得有些长了,当收则收。
“您看这打扮台,女儿明显记得当年是一张金丝楠木的打扮台,现在却成了榆木的;那面架子上明显有很多母亲从京中带来的汝窑瓶子,定窑花瓶,另有女儿最喜好的一件粉彩陶翼兽,如何现在一件也没有了。这些底下人莫不是欺负承钰年幼,还当承钰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