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支《山桃红》顾婉凝虽是听过数次,但却向来没见过熟悉的人票戏,他二人一个“生小婵娟”,一个“风韵俊妍”,现在看在眼里备觉新奇风趣,只是听到那一句“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俄然心中一动,模糊想起了甚么,细心考虑,却又无迹可寻。
朋友的弟弟?
有些话一旦出口,就再无退路。
她在暮春的花影里笑念“工夫易过催人老,孤负芳华美少年”,叫他只感觉冷傲,他已认得她如许久了,如何还会被这艳色惊到呢?是因为他在她眼里见过太多的悲伤难过吗?
这一筵以后,隔了几日,霍仲祺便打电话来问顾婉凝有没有空来和韩玿学戏,她固然答允下来,却执意不肯让小霍到黉舍来接她,霍仲祺也只好作罢。
霍仲祺以指掩唇,涩涩一笑,欲言又止,韩玿却想起一件事来:
“你——”顾婉凝本来只是打趣,韩佳宜倒是有些芥蒂的,又不好发作,沉默咬了咬唇,亦笑道,“恐怕你比我还抉剔呢!要不然,你都收了那么多情书,如何一个动心的没有?”
此时现在的嫣然百媚,艳得贰内心一声嗟叹,却又惊得他只敢远远看着,他怕离得近了,就再也按捺不住那念兹在兹的情丝悸动,如果他吓着了她,她再不肯让他靠近,那他要如何办呢?
韩玿闻言踱了过来:“顾蜜斯也对昆腔有兴趣?”婉凝赧然一笑:“不晓得韩先生肯不肯收我这个门生?”韩玿垂眸笑道:“我也不过是跟里手学一学罢了,顾蜜斯如果有兴趣,我倒是很喜好有人一起学戏。”
韩佳宜还是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盯住她:“你这回可别想混畴昔,我刚才在黉舍门口都看到了,你人都走了,他还傻愣愣地站在雨地里看呢!”说着,扭了扭她的胳膊,“快说快说!”
霍仲祺不置可否地瞥了他一眼:“甚么时候你也遇见一个喜好的人,就明白了。”
劈面的韩佳宜闻声她回声,手肘支起家子:“你也没睡啊?”
韩玿耸肩道:“那你呢?”
“我都是唱着玩儿的,算起来一共也就会那么两三出。”霍仲祺沉吟一想,“你要想学,叫韩玿教你,他给‘巾生魁首’严瑾云搭过戏呢!”说着,便朝韩玿号召道,“韩玿,我给你找个门生如何样?”
韩玿看着他面上毫不粉饰的寂然忧悒,心底一酸,转而笑道:“你这是欲擒故纵吗?”
彼时,她身边有虞浩霆,他感觉有四哥在,她天然不会再属意旁人,他固然难过,但却输得心甘甘心;可现在时过境迁,她孤清孑然,若她还是不肯和他在一起,那他……他要如何办呢?
“对了,顾蜜斯说她是学英文的,那她和佳宜就是同窗了,小七也是学英文的。”
过了就过了吧,夏天也没甚么不好,干吗把好端端的花说得那么悲伤呢?
“婉凝,董倩她们都在爱情呢,你如何没有男朋友?”
韩玿倒是一脸的不肯信赖:“你这一回不是当真的吗?”
“你不是也没有吗?”
韩玿选了《思凡》为她开蒙,学了几次,倒也有些模样,婉凝学戏的时候,霍仲祺偶尔也过来看看,和韩玿搭上一段,谈笑两句就走,这倒让韩玿有些奇特:“巴巴地想了这么个主张叫人家来,你如何又不陪着?”
“嗯?”
“那你喜好甚么样的人啊?”
他畴前觉得男女相悦,最磨人的不过是“奴为出来难”;但是,从遇见她的那一天起,他的天下便脸孔全非,他向来未曾获得,却每一刻都在落空。
顾婉凝却转过身背对着她,促狭笑道:“一定最爱你啊!”
这天傍晚,春雨淋漓,霍仲祺送婉凝到黉舍门口,撑着伞在路边站了好久,直到她的影子转到楼后看不见了,才单独开车归去。婉凝走到宿舍楼下,刚收了伞,便闻声有人轻笑着叫她:“顾婉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