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后惜月……就奉求你了。”月白面上泪痕犹在,腔调却非常安静,放开了顾婉凝的手,又转过脸去“看”惜月。
霍仲祺还是不睬他,马腾干脆绕到他前头:“你去我也去。”
顾婉凝拿起最后一封,指尖不自发地有些颤抖,翻开来先浏览了一遍,眼底微润,口中却故作欣喜地说道:“哎呀,他连宝宝的名字都起好了。”
“明天我闻声母亲和父亲说,不幸中万幸,倩倩还没有过门……可我甘愿我们已经结婚了,我甘愿我们已经结婚了!”信纸上的笔迹草率得不成模样,被董倩的眼泪湿过,又被顾婉凝的眼泪洇了上去。她不能再往下读,双手按在信纸上,想要说些甚么,却不晓得该对谁说。正在这个时候,值夜的丫头吃紧忙忙地赶了过来,悄声道:“蜜斯,慈济病院那边的电话,说郭夫人分娩,想要见您。”
顾婉凝站在产房外握紧了双手,她从不信奉神明,但在这一刻,却非常但愿能有一个全知全能的神明存在,会闻声她的祷告。
“嗯,好!”顾婉凝赶紧起家出去,叫外头的侍从立即打电话给叶铮,找一张郭茂兰的照片,顿时送到病院来。
慕白,惜月。
顾婉凝笑道:“你猜猜。”
我呼唤他,他却不答复。
马腾把批示所里的舆图、标杆、扇形尺、射击尺一一打包清算安妥,眼巴巴地看着他:“团座,就这么撤了?”
“……全单位,榴弹,瞬发信管,同时弹着,筹办好陈述!”听着通信兵用步话机把号令收回去,霍仲祺又从望远镜里看了一眼硝烟满盈的沈州城,他晓得,这是最后一次了。城中已然战至白刃,救兵未到,撤退的号令一个小时前已经发到了他手中,他能做的,仅此罢了。
月白缓缓转过甚,面上的神情似悲似喜,有些茫然又有些惶恐,细细的眉尖几近颦在一处,游移着问道:“顾蜜斯,你穿的――是件绿色的衣裳吗?”
霍仲祺点了点头,在惊心动魄的轰鸣声中负手四望,雁孤峰的一山翠绿被连日来的炮火摧折得七零八落。
婉凝惊见她不声不响合了眼睛,仓猝摇了摇她的手臂:“月白,月白!你看,惜月在笑呢。”
那一页页信笺,每一个字都是一道伤口。“可我甘愿我们已经结婚了。我甘愿我们已经结婚了!”“如果是男孩子,就叫‘慕白’;如果是女儿,就叫‘惜月’。”她不晓得一颗苦衷实能够接受多少痛苦,观者如是,亲者更何故堪?
婉凝挨在她身边坐下,把月白的手合在掌心:“嗯,我已经叫人去给茂兰打电话了。”
“顾蜜斯!”月白孔殷地打断了她,“我求你……替我照爱惜月,我求你!”月白一句“我求你”,顾婉凝忍了好久的泪水终究夺眶而出:“好,这几天我替你照顾她,你好好将养,今后……”
“月白……月白,你不要哭,你现在甚么都不要想,她们说这个时候不能堕泪的。”婉凝一时之间不知该跟她说甚么才好,幸而护士把清算安妥的孩子抱了过来,婉凝赶紧把孩子放到月白枕边,她晓得月白不能视物,一边把她的手牵到孩子颊边,一边极力用欢乐的语气赞道:“你家惜月好标致,不像一一,生出来的时候像个小猴子。”
叶铮那边还没有动静,月白眼中的神采却一分一分淡了下去,婉凝把忧愁压在心底,逗弄着孩子吸引月白的重视。但月白却连碰触孩子的力量也没有了,只是竭力把迷恋的目光停在惜月脸上。
月白吃力地“笑”了一下:“顾蜜斯,你不消骗我了。”
顾婉凝苦衷一沉,温言道:“你先好好歇一会儿,别的事转头……”
他说话的时候,我神不守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