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了雨的半边衣袖紧贴在霍仲祺身上,冷凉湿重,却让人有轻微的镇静。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他们的这一卷江山,就要画完了。
霍仲祺忙道:“司令请讲。”
电话那头仿佛有一刹时的寂静:“好,你让廷初带返来吧。”
霍仲祺了然他的来意,打过号召便道:“戴季晟的副官要扶灵回沣南,我做不了主,就把人还看在他先前的行辕里。总长既然叫你来,你看着办。”说罢,却见蔡廷初有些游移,“如何了?”
霍仲祺见她眸光晶莹,呼吸渐重,本身私心猜度的虚影渐渐清楚起来,心头跟着一抽:“婉凝,你和戴季晟……”
霍仲祺一翻开文件夹,面色骤变,回身就折了归去。但是,还没走近书斋,便闻声房中一声枪响,惊得一双白鸟从房边的高树上振翅而起,天井里的一班卫士立即冲了出来。
霍仲祺凛然扫了他一眼:“叫人去趟和记,要他们最好的套房,顿时清算出来,等夫人畴昔安设。”
三辆军用吉普刹停在只剩了一扇的朱漆门前,台阶两侧的石鼓上弹痕斑斑,目之所及,武装划一的卫兵少说也有一个排。一个娃娃脸的年青校官等在门口,一见来人,立即撑开伞迎了上去:“师座,他的保镳不肯缴械,要不您先等等,我们……”
顾婉凝微微低了头,握动手包的手指不觉暗自用力:“我来,是为了戴季晟的事。他有幅画……”
马腾只好“恋恋不舍”地下楼。唉,当时候在江宁,他瞧见总长大人攥着她的小手从车里出来,脑筋里就是“嗡”的一声,又觑了觑霍仲祺的眼神儿,合着不是他们师座喜新厌旧,是那小女子攀了高枝了?!怪不得这新婚燕尔的,也不见师座欢畅。
霍仲祺一见,满腹的疑窦俄然不肯开口相询。
戴季晟仿佛饶有兴味地点了点头:“霍公子在沈州的作为,戴某早有耳闻。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堪。不过,我也有一件事想请霍公子帮手。”
马腾脑筋里又“嗡”了一声,稍稍咂摸了一下,只感觉一碗冰水泼在了脑袋里,“师……师座,那……那您也太……”
霍仲祺底子不睬会他的眼色,怒斥道:“废甚么话?顿时去。”
“她……”霍仲祺怔了怔,讶然望着蔡廷初,心头垂垂浮起一片阴云。
戴季晟嘲笑:“那真是多谢了。”
暮秋的雨,簌簌不断,久历烽火的嘉祥城贩子冷落,凋敝如落叶。经此一役,虞军本来在嘉祥的保卫军队折损了十之七八,沣南的败兵更是四周崩溃,因而霍仲祺一进城,便动手整编军队。师部的参谋带着蔡廷初找了半个多钟头,才在伤兵病院找到他。蔡廷初是虞浩霆侍从官出身,同霍仲祺亦是旧识,不过一个在情治体系,一个在野战军队,两人多年未见,在战后孤城乍然相遇,一时候都有些感念。
一个纤柔的身影凭窗而立,深黑的薄呢大氅,素黑的重锻旗袍,浓黑的青丝低低挽成发髻……一片静黑当中,唯有莹白的面孔和一双柔荑好像象牙雕就。
回廊外,被雨水击打的枝叶筛糠般颤栗,模糊可见枪身的乌芒和刺刀的刃光,这约莫是嘉祥近郊某个乡绅的宅邸,被戴季晟临时用作行辕,昨晚突围不成,又被他们堵了返来。精锐就是精锐,虽是败兵犹有虎贲之勇,天晓得他方才一起过来,车轮下印了多少血水,恐怕一场大雨也冲不洁净。
霍仲祺点头道:“仲祺来之前,刚跟沣南那边通过电话,司令的家眷我们已经妥当庇护了,请您放心。”
霍仲祺摆了摆手,掩唇轻咳了一声:“至于吗?”
“实在……总长是让我送一小我来。”蔡廷初迟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