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固然骇怪,却不惊骇。她摊开白净的手掌,一颗水珠砸在掌心。她没感遭到这颗水珠的温度,也没感遭到它的质感,只觉它在掌心飞速地扭转,扭转。她嘲笑一声,五指曲拢成碗状,让水珠在曲面上不竭加快,到最后竟旋出刺目标光芒来。闪电燃烧了,她手掌中的光芒哗啦一声溅射开来,将这一片映得如同白天。
借着闪电的亮光,她这才看清楚,本身正蹲在一方青砖砌铺的地板上,火线几米以外是青石砌就的雕栏,栏柱上顺次顶着上古六神兽: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勾陈、腾蛇,或成仰天长啸状,或成伏身欲扑状,或成撕咬啃噬状……石栏外,泛动着玄色的波浪,映着雪亮的闪电,诡异地延展向远方。她有些利诱,这是甚么处所,如何又熟谙又陌生?这时,闪电燃烧了。
忽听得四周风雷声起,暴风吼怒中,那白虎竟长身而起,纵身从石柱上扑了过来,伴随它一声吼怒,震得人肝胆欲裂。那些骷髅被那吼怒声一震,气势顿衰,嗵嗵几声,几只骷髅已被白虎扑在地上,化为齑粉。“八荒血魔”大怒,双臂一振,数不清的骷髅又飞射而至,将白虎团团围定。又听一声长啸,声震耳膜,青龙腾飞而起,龙尾吼怒着横扫过来,无数骷髅回声粉碎。紧接着,玄武、朱雀、勾陈、腾蛇均变幻于形,突入战团,与“八荒血魔”杀得难分难明。
就在此时,她又闻声了千万只蛐蛐里那只非常特别的蛐蛐,轻捋触须的声音如同玳瑁指甲划过古筝之弦,一缕长音极细极密极韧,声音带着金属的质感,刺得她耳膜发疼。顷刻间,千万支蛐蛐振翅的声音戛但是止,四周一片沉寂,只要那只蛐蛐,以触须为弦,待那声长音拉得似断非断时,声音蓦地转入狠恶,打勾抹托快速瓜代,如同万剑交鸣,萧煞非常。那一声雷鸣却从天幕里射出来,在那最高音上轰然炸开,如同激射到最高点的烟花,蓬然绽放的凄丽。那些炸开的音符簌簌下落,在氛围中划出嘶嘶的声音,铺天盖地而来。
“水晶之泪!”俄然身后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沙哑而沉闷。
凌月忙低头避过,向中间跃了开去。脚刚触地,便听耳边劲风如芒,无数骷髅已将她团团围住,血盆大口向她啃噬过来……
此时,又一道闪电扯开天幕,她瞥见漫入夜亮亮的水珠坠了下来,抢先一颗就砸在她跟前的青砖上,嗤的一声碎裂开来,迸射出血红的光芒,像啼血的杜鹃花。跟着嗤嗤之声不断于耳,无数朵血红之花怒放,凄艳诡异。
因为过分镇静,那支只森森白骨的手颤抖得短长,枢纽间收回咯咯咯的轻响。当那只枯骨手伸进黑雨中时,奇特的事情产生了――那些麋集降落的黑雨,或从它指间掠过,或从它掌骨间的裂缝里穿过,竟没有一滴落在那支枯骨之手。它有些愤怒,白厉厉的骨指在空中挥动着,带着凌厉的指风――它想抓住黑雨,哪怕一滴。可黑雨总在它的指骨间飞掠而过,一痕不留。那只骷髅俄然扭曲得变了形,血盆大口伸开了,一声嘶嚎,像猿啼,像狼嗥,像鬼哭,刺耳之极。那些四周的骷髅回声翻转,都伸开獠牙血口齐声嘶嚎,无数支枯骨手却伸出来,在雨中猖獗挥动。一时候,骨影绰绰,指风劲射,甚是骇人。但是,不管它如何尽力,它还是一滴雨也没有获得。它绝望了,浮泛洞的眼眶里排泄黑臭的汁液来,千万只血盆大口收回凄厉的哀嚎:“千刀万剐的女娲!你曾说过:幡然悔过期,腐败洗心雨。凌月点化指,水晶泪度劫。可现在水晶之泪已现,你却背信于我,让我触手难及,我如何能够还信守承诺?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