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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忘记的过往,一向是她内心最深处的惶恐。
“又在喝闷酒,无颜,你不但没有女孩子的娇柔,反倒有点酒鬼的得志。”
“你同主子讲过了吗?”黑唯望着她的背影,出声提示。
“娘亲,无颜想你了。”弱不成闻的抽泣声,少女闭着眼眸,描画着妇人的五官。
一丛丛稠密的灌木丛被扒开,面前的视野更加清楚。
阿谁妇人,不是别人,而是她的娘亲。
不远处的一个小包头,上面零散地开着不着名的花朵,此岸花,开在阳间的路上,引魂指路。
这是一个荒塚,也是一处衣冠冢,乃至没有埋藏亡灵的一片衣角。
六年前,九岁时,她将她护在怀里,蒙受着奴贩惨无人道的热诚,深夜一遍遍的哀嚎,阿谁女子的庄严被踩踏得只零破裂。
而另一边的云千珏倏而昂首向无颜看去,只来得及瞥清一道翩跹的淡绿。
素手重扬,淋漓的酒水从半空浇下,淹没恍惚了少女的脸庞,她伸出舌头舔舐嘴角滑落的甘霖,竟尝到一丝苦涩,那是……她的泪水。
晚风三两声,零寥落落的桂花从女子的肩头滑落,伴着漫天飞扬的粉红清甜,似是一场倾城的幻景。
黑唯侧脸将身边的女子看着,一块莹白的腰牌被抛到半空,划出一道美好的弧度,女子十指葱白,悄悄接过。
空空的酒坛被推开,骨碌碌地滚了几圈,少女醉眼昏黄,轻声低喃:“娘亲,我到底是谁?我是谁?为甚么你老是不肯说,不肯说?”
无颜决然回身,带着不易发觉的慌乱,她的脑中俄然划过一个词:落荒而逃。
“嘎嘎~”鹦鹉停落在坟头,埋头在翅膀下,梳理羽毛。
无颜侧脸向阿谁方向看去,见到一个熟谙的身影,还是是一席黑衣沉闷,来人鬼斧神工的俊美姿容,是当今的武林的盟主上夜九歌:
他皱着眉,一个分神,掌下的内息不稳,竟遭到一点反噬,完美的唇形生硬地一抿。
少女拎着一壶梨花酒,行动盘跚地走来,脸颊有些熏红,似是有些醉酒。
她弯眸含笑,肆意张扬,美艳绝伦,倒是一世的苦楚。
酒坛坛口的红布被翻开,一瞬的醉人香气,醇厚甘美。
女子的衣袂翩翩,不做涓滴停顿:她彻夜来找他,本来也是为了这事,只是他一定就会在乎她的去留,又何必多次一举。
皓月当空,女子一步一足迹,走在萧瑟的山路上。
墓前,她清清浅浅地站着,容颜清冷,恍若月光,盈盈的是耐久的哀伤。
“娘亲,无颜来看你了。”少女寂然地跪下,又向后一仰,干脆躺在湿冷的泥泞上。
头顶恰是一轮圆月,月白风清,一声嘎嘎的叫喊,是玄色的鹦鹉飞在半空,紧跟着女子的身影。
“未曾。”余音袅袅,不知寥落了多少清秋。
“黑唯,给我出宫的腰牌吧。”无颜的声音风风味韵,却透着多少的怠倦。
“啪~”一声脆响,是酒坛分裂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