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公子……季鸿？”余锦年举到手都累了。
葛花和枳椇子俱味甘，是以这汤药茶虽呈茶褐色，实则并不如何必涩，余锦年看他深恶痛疾的神采，也不肯与醉酒的人计算，自发又从橱柜中抱出一罐蜂蜜，淋了两勺后拌开。又自院中舀了些井水，隔碗浸着降温，因为酒性热，而醉酒之苦又多是湿热作怪，是以醒酒茶汤之类皆是略微放平冷了一些才好入口。
“谁说的。”俄然，从院落门口传来一声笑音，又一道苗条身影走出去，也是玉树临风，身姿萧洒，“这不就来了么？阿鸿，明天听嬷嬷话了没有？”
背面嬷嬷拎着件氅衣，罩头给小娃娃裹上，又从怀里取出一双小鞋子，无法道：“那是客岁春季了，小公子。二公子现在恰是读书的时候，还要考功名呢，眼下没有闲暇来看小公子的。”
“慢点，谁跟你抢了不成？”二娘从袖中抽|出一条绢帕，笑着给闺女擦油嘴。
也不知二娘还能有几日了。余锦年长叹了口气，一时也有些伤感。
这时穗穗晃着小脚丫，软软地叫着：“小年哥，穗穗还想吃阿谁蛋卷。”
实在，余锦年只是把它当作粉笔用了罢了，毕竟白善土成分首要就是碳酸钙，想来和粉笔也没太大辨别吧……他本是想叫季鸿在立牌上写个“预售月饼”字样的，又想到也不是大家都认字的，便决定画个月饼在上头，了然好懂，岂不是更便利？
余锦年提早闭了店，轻手重脚地把饭菜布好，见季鸿还没醒，颇是猎奇地凑上前去细心察看。此人面皮儿冷，呼出的气味也不热手，仿佛是从冰窖子里挖出来的，可儿却长的都雅得没天理，那睫毛长得跟女孩子似的，看得余锦年内心痒手上贱，总想去揪一揪。
“你也真是心大，就如许睡在别人家里，迟早要被人卖了。”余锦年摸着他褪下来的衣物，都是软细滑手的上等料子，哼，如果赶上个心贪不正的，这时候就该把你扒光，衣物金饰拿去典了，人卖到莳花馆里去。
季鸿很固执：“没有。”说着身子朝前一倾，贴着少年的嘴|巴嗅了嗅，眉心一蹙，眼睛里带着一种“看吧被我抓住了你就是在哄人”的无声怒斥，更加确信地说：“就是没喝。”
吃过饭，二娘与他们闲谈了两句，便带着穗穗回房里念话本去了，余锦年清算了桌子，做贼似的从柜台背面取出来一支小坛子，非常对劲地摆在季鸿面前。
刚温馨地闭上眼睛，抓住了点周公的衣角，就闻声头顶传来几句呢喃，他觉得是季鸿醒了要喝水，也晓得醉酒的人缺不得水，不然这一整夜都会渴得烦躁，便摸黑起来，盛了一杯温水，将季鸿扶在本身肩头，一点点喂他。
小娃娃皱眉想了想：“唔，前次。前天，不对，前个月……”
不该喝酒，不该喝酒的，这下要遭了。
季鸿听着耳边的笑闹声，看着碗里极其平常却非常鲜美的食品，面前的方桌看上去大抵用了数年不止，木板上已有了沟沟|壑壑的旧纹，手中瓷碗也在日日月月的刷洗中磕出了一个小豁口，隔着店门木板，还能听到悠远的敲更声。
更夫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随即便承诺了。余锦年也没叫他白来一趟留了遗憾，到后厨用油纸包了一小碟元宝蛋卷，送他路上带着吃。更夫没想到另有这等功德，却架不住内心发馋，推委了一番就收进怀里，转头高欢畅兴地走了。
“也给你一个。”听得一道明朗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季鸿昂首去看，少年正夹了两筷菜给他，“快意香干，元宝蛋卷，季公子今后也定能顺心快意的。”
季鸿闭着眼睛歪靠在墙边，似是打了盹，身上裹着的烟色披风垂散在地上，他神采惨白，眼角微红，墨睫在眼下扫出了一道浅淡的暗影，看起来温馨极了，全然没有下午初见时的那股凛然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