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贺一脚踏进牢房，只感觉牢房中铺着的稻草早已发霉，泛着潮湿阴冷的的气味。
次年刚开春，刘彻还在暖阁中批阅奏章，俄然有人来报，说丞相田蚡病倒，口中总喊着有人要杀他。
公孙贺已是冻的不可了，闻声便表示卫青起家，向着窦婴恭敬一拜，这才退出了牢房。
“呵，主父偃性子极孤介，没甚么人情愿理睬他，你倒是看得起他。”
出门时，落日已落下，天空中又零散飘落起了雪花。
身边的少年顺着他的目光，也昂首望着这天牢前一派庄严又幽森森的气象，迟迟不语。
“想当年汲黯学的是黄老之术，颇得孝文太后赏识。老夫学的是儒术，太皇太后她不喜好老夫。可老夫当时毕竟是丞相，大权在握，很多事情上，汲黯他也确切没法与老夫分庭抗礼。只是他此人刚强，也老是与老夫闹出很多不悦来，不像田蚡那样油滑，事事都顺服老夫。”
那年春，桃花枝头还未收回嫩芽，丞相田蚡便在家中惊惧而死。
孝景帝忍痛斩腰斩晁错于菜市口，以慰诸侯。
元光元年抵长安，不知何故，俄然投于卫青门下。卫青见此人确切有所长，几次与刘彻聊起此人。
“老夫不过将死之人，怎敢有劳当前圣上面前的红人来为老夫送行。”窦婴望着卫青惨白一笑，转眼望向一旁脚都不知该落在那边的公孙贺：“这死牢阴沉又倒霉，辛苦公孙大人走这一遭了。”
此人临淄人间，出身贫寒﹐暮年学是非纵横之术，后学《易》﹑《春秋》和百家之言。在齐遭到儒生的架空，因而北游燕﹑赵﹑中山等诸侯王国，但都未遭到礼遇。
魏其侯闻声回身，目光莫测地望动手提食盒的公孙贺，眸子停顿了半晌，才望到其身后缓缓而入的卫青。
寒冬腊月，天牢当中酷寒潮湿，或许是一起的青苔，也或许是公孙贺被这死牢幽森的气象搞得魂不守舍，脚下滑了几次，手中的食盒几乎打翻在地，还好被身边的卫青一把扶住。
“天然，天然。”公孙贺望了望脚下潮湿的稻草，咬牙俯身坐下，一旁的卫青也跟忙跟着俯身，正襟端坐，伸手从食盒中取了三只酒杯，斟了三杯美酒。
卫青与狱卒客气一声：“有劳了。”
“不敢，不敢。都是同僚，侯爷又比子叔年长，子叔来送侯爷一程，理所当然。”公孙贺酬酢几句，将手中的食盒放在落满灰尘的老旧桌案上，回身举荐道：“这是太中大夫卫青，鄙人的内弟，与鄙人一起来送侯爷一程。”
“子叔受教了。”公孙贺赶快抬手又帮窦婴满上了杯。
残雪压枝，日暮苍山。
马夫停好马车，挑开门帘，身着黛青色缁衣的少年先行而出，健旺地跳上马车来，伸手去搭了一把手中抱着梨木食盒的男人。
卫青垂眸，算是默许。
“卫青明白。”
“灌夫已被族诛，窦婴莫非也留不住了。皇上拖了半年，却还是没能拖过悠悠众口。”公孙贺蹙了蹙眉，深叹了一口气，抬手整了整本身的衣衿，方才望着身边的卫青道：“同为外戚，你我也应以此为戒啊。”
上书朝呈暮见，刘彻思贤若渴，主父偃上殿时曾笑言道“公等皆安在，何相见之晚也”，故拜为郎中，在未央宫中也成了一段嘉话。
窦婴含笑，抬手举杯一饮而尽，如有似无地望了公孙贺身边的卫青一眼，俄然开口道：“老夫记得卫大人，实在还因为一件事。”
固然主父偃的上书中也表达了不与匈奴作战的主张，与刘彻的理念相背。但年青的帝王并没有因言废人，反倒是以为其对削藩之事甚有观点甚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