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朔日,哪有甚么月光,不过外间灯火透了些出去,底子照不清人脸。
偶然昂首时,阳筠瞥见武承肃刚喝了一口鱼丸汤,接着又夹起薄薄的一片葱油小肚,毫不踌躇地吃了下去,当真咀嚼起来。
阳筠从床尾爬了出来,非常端方地仰躺着,侍女们熄了灯烛出去,坠儿和钏儿两个在外头值夜。
太子若只是不喜好这些也便罢了,诸如鱼虾等腥味重的他清楚不喜,舌、脑、肠、肚之类的更是不动一口,可娘娘本日偏点了一桌子太子不吃的,光鱼就点了三样:珍珠鱼丸汤、清蒸鳜鱼、鱼茸酿豆腐皮。
何况明儿传了出去,满东宫的人必会笑她没本领。
这事儿她策画了一下午,就等着那边用完晚膳她就去搅局,可被秀橘这么一拦,卫良娣也有几分复苏。
她也是被妒意冲昏了头了。如许的借口卫良娣畴前用过,太子也没是以多留一刻,现在再用恐怕更是不灵了。
正发着呆,起居院的内侍来讲武承肃早晨宿在八凤殿。
钏儿难堪一笑,道:“太子殿下晚膳在八凤殿用,菜式跟平常不大一样,我怕旁人交代得不明白。”说着将票据递给了李刻元。
卫良娣忽悲忽喜,俄然又腹痛起来,她恐怕再有血,便又是十数日不能侍寝,忙躺床上歇着,让人抱了儿子过来给本身宽解。
阳筠内心很乱。
阳筱这一归去还不知会如何,路上是不是安然也不晓得。何时议亲、何时结婚,无数的事情摆在前面,一日未落定,她便一日难以心安。
“娘娘!”秀橘急道,“太子殿下正在兴头上,您万不能此时让人去,扫了殿下的兴啊!”
卫良娣想了半天,眼下也只能忍一口气,幸亏她有个好父亲,又生了个活泼的儿子,阳筠甚么都没有。
也不知他在看些甚么。
一桌子菜就是三个大字“逐客令”,他倒好,研讨起她的口味来了。
她俄然感觉八凤殿空荡荡的,连香炉里炭落了灰仿佛都有声音。
实际上,阳筠只绣了几十针,就又把帕子丢下,干脆坐在窗边建议呆来。
香草承诺着就要出去,被秀橘一把拉住。
只是明天阳筠点的十四个菜多是她本身喜好的,连一个武承肃常吃的都没有。
武承肃却不当即躺下。他侧着身,右手撑着头,右肘支在床上,眼睛盯着阳筠,就那么瞧了起来。
武承肃筷子伸了出去,在空中略顿了顿,俄然自嘲一笑,夹了片心管吃了起来。
武承肃绕着弯子说要常来,阳筠不好回绝,也不想接管。
阳筠一阵脸红,不敢昂首看出去奉侍的珠儿和冬雨,低着头替武承肃穿好衣裳,束了腰带。
即便生下了孩子,她也不过是个挂名的太子妃,在大燕国没有任何权势。
李刻元接过票据一看,当时就傻了眼——既然说太子殿下用膳,如何尽是些太子不吃的?
阳筠略有些失神,但是只一刹时,她便回过神来,夹了一口清蒸鳜鱼,吃了一口饭。
刚那句话这般露骨,任谁听了都懂,他就这么说出口了,也不顾中间另有侍女站着。
她有些慌了,用心又去捡心管。
因俭仆故,东宫女眷与太子一同用膳时,常照着太子十四道菜的份例筹办,并不会按例点足两人的数,阳筠的风俗是也十四个。
“钏儿女人如何亲身来了?”膳房奉御李刻元迎了上来。
钏儿见李刻元并未多问,笑着谢过便回八凤殿了。
仇良媛怕是阳筠狐媚,天然非常焦急,卫良娣却只是嘲笑一声,很有些不觉得意,只等着入夜再看。
武承肃也夹了一口鳜鱼,仿佛品了半天,跟着也吃了一口饭。
阳筠笑着谢过,在他劈面坐了,只用心吃本身的,不管他是不是挨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