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整杯茶喝下去,才缓了些情感,恨声道:“我府里的姐儿,甚么时候轮到外人来算计了?倒真是不给我这个老太婆脸了。”
西南的一角,梅骨叶竹半壁方眼铜炉正吐出袅袅轻烟,把清幽的芍药百合香气传送到屋子的各个角落。
沈嬷嬷昂首瞧了瞧老太太,晓得老太太这回但是动了真怒。要晓得老太太但是昭敏公主的亲姨母,当年昭敏公主的母妃陈贵妃入宫后,多幸亏老太太在宫里四周送银子办理,这才保得昭敏公主安然出世,成为后宫里独一得以存活下来的公主,深得先帝爱好,后嫁入梁相府。以是一向以来,昭敏公主对于老太太非常恭敬。
芳姐儿是顾府的二蜜斯顾元芳,翠环则是她身边的一等大丫头。
终究,老太太手中的镶了祖母绿的拐杖重重地朝地上一顿,拐杖敲在地板上,收回沉闷巨响,突破了沉寂,紧接着,严肃的声音破空而来:“老迈媳妇,老二媳妇,你们两个倒是说说,这容姐儿与肃王擅自收授一事,究竟应当如何措置?”
沈嬷嬷也感觉此中有些题目:“这个赵九蜜斯,传闻是赵老爷养在内里的外室所出,不久前才入的府。或许是其他处所没有位置,才插到我们府上这一桌来的。”
见老太太的脸上越来越丢脸,呼吸也粗重起来,沈嬷嬷忙泡了盏桑菊杏仁茶过来,多搁了些冰糖,用景德镇官窑彩绘茶杯盛着,捧给老太太:“老太太,别焦急,喝杯茶去去火。”
老太太坐于上首,微闭了眼睛,手中的菩提佛珠慢悠悠地转动着。上面的雕花太师椅上,铺着太湖苇草编织而成的席子。太湖草席名闻天下,传闻需得以十年以上太湖边上的苇草为质料加工而成,柔韧冰冷,夏天用最是合适不过。
“奴婢顿时就去刺探个清楚。”沈嬷嬷很快走了出去。
下首左边,坐的是大夫人,脸上除了脂粉稍重以外,仍然如常日般端沉寂,看不出一丝特别。
早晨掌灯前,大夫人与二夫人都被叫到老太太的院子里。
一夜无话,第二天便有些动静在底下的丫头嘴里传来传去。一是大夫人明天夜里不谨慎烫了手,今早向老太太告了假,没有去给老太太存候。二是向来没有早退过的二夫人竟然睡过了头,没有赶在老太太去小姑山之前存候。底下的丫头纷繁猜想,本日两房都没有去给老太太存候,大房是吓的,二房则是欢乐过了头。
下首右边,坐的是二夫人,丰盈的脸上透着春意,一双眼睛溜滴滴地溜了一眼上坐的老太太,再把目光转向劈面的大太太,幸灾乐祸地笑了一下。
沈嬷嬷惊诧地望着老太太,没有想到老太太会有如此一问,想了一会,方道:“当时容姐儿那一桌子都是自家府上的姐儿,另有的就是卢府的三蜜斯,曹府的八蜜斯与十蜜斯,另有一个是赵府的九蜜斯,再没有其别人了。”
大太太没有理她,仍然静坐如钟。
说到这,沈嬷嬷深深地叹口气道:“说到底,还是容姐不谨慎,如何就把那封信给带了出去,刚巧就在那会儿差点摔了一跤,信就掉了出来。幸亏公主府的丫头都是极有眼色的,顿时就捡了起来,回禀了公主,公主一贯恭敬老太太,这才把信转交给老太太,掩下这等丑事,如若不然,被一些功德之徒拾了去,还指不定要闹出……”
掌灯时分,沈嬷嬷返来,又在老太太房里坐了约莫一柱香的工夫,接着沈嬷嬷走了出去,去找外院的林总管事,说要套马车,明天一大早,老太太要上小姑山。
晌午以后,老太太返来了,脸上阴沉得可骇,府里的下人们都谨慎冀冀,走路说话都不敢大声,唯恐触了主子的倒霉,倒了大霉。唯有柳韵院里,顾芝容仍然吃了睡,睡了吃,再就是坐在葡萄架下看书,日子过得风淡云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