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俩自顾自的笑闹,只说得一旁的王氏被萧瑟的神采发青,才端庄的说上话。
太夫人紧紧攥着茶碗,深得几近嵌进掌心。杨姑老太太持续道:“总算你分缘不错,席上也有人替你说话的,说你也是不放心他们伉俪年纪轻,筹算交代清楚,才好拜托呢。谁知有人劈面就风言风语的嗤笑起来,说,如果亲娘不放心儿子儿媳还情有可原,你一个后娘把着产业不放算如何回事?也不怕瓜田李下!”
屋里世人一齐喷然,丫环婆子们侧脸偷笑,老太太用力搂着明兰,嘴里笑骂着‘猢狲猢狲’,王氏笑得满脸通红,直拿帕子捂眼角,刚才的些微不悦也散了去。
“大姐姐若忙,就别来了,自家姐妹,不必多礼的。”明兰担忧华兰不好出门,免得她又和那极品的婆母打交道。
明兰心头狠恶跳动,她灵敏的发觉到顾廷烨语气里的愧意。现在他对嫡妻嫡子的珍惜之情占上风,将来却未可知,有些事情当时不说,过后就会成为抽芽的恶果。想到此处,她当即道:“侯爷,你但是觉着,你幼年之时和昌哥儿有些类似?”
她中间的顾廷灿面色不悦,用筷子快速拨着碗中的食品:“哼,好大的场面。母亲和嫂子们去罢,我就不去了。”语气矜持,崇高淡然。
明兰倒非常淡定,自顾得意进食,约莫因在外头跑了一下午,现在胃口极好,还多添了两碗汤一碗饭,抹洁净嘴角,净手,漱口,太医就来了。
两人笑闹了好一会儿才停下,互拥着悄悄躺了会儿,顾廷烨望着暗沉沉的床顶帐幕,映着窗纸透来的微光,微微闲逛,飘零如三月春江里的水纹。
不到天亮,宁远侯府高低俱知昨夜太医来过了。
一把年龄的人,上半日受人挖苦,下半日跟人争论,杨姑老太太也是倦怠得很,懒得再说甚么,又喝了半盏茶,便告别了。自家府邸,熟门熟路,很顺脚的敏捷往外走去。
一只大手和顺的抚在她的脸上,带着老茧的虎口略粗糙,轻微的砂刺感在柔滑的肌肤上,有些麻麻的感受。在这清冷的夜里,顾廷烨的声音格外冷酷:“她胆识过人,素有急智,能忍人所不能忍。想扮出甚么模样,就能叫旁人坚信不疑,便是漕帮的兄弟也对她夸不断口。伴我近十年,几近未露马脚。若非我故意探查,怕至今不知她的为人。”
“她样样了得,偏疼术不正,做起事来,全无顾忌。我该对她说的都说了,能给她的也都给了。”顾廷烨黯然道,“只是昌哥儿……”
“就从今早我去驸马府讨要庚帖提及!”
顾廷烨身高体长,明兰被举得半天高,惊魂离散,只得死死抱着他的脖颈,细细的手指揪在他的衣领上,超出他的肩膀,便是离地几尺的空中,从高处往下看,空中上铺的厚绒地毯,几朵浓艳重彩的繁华牡丹直在面前闲逛悠的。她几近要尖叫,却因惊骇过分,一时堵着嗓子,只干巴巴的挤出一句:“快放我下来!”——你个XX的XXX!
明兰急追一步,语气温存温和,用心带着些戏谑的笑意:“那…侯爷,但是觉着曼娘与婆母的遭受有些类似?”
他忽忆起那年,初初见她。
镇南侯爷素爱豪阔,不善运营,侯府内囊空虚,侯夫人凶暴霸道,很有手腕,干脆打起儿媳嫁奁的主张,前后娶进的三房儿媳,俱是带着万贯家财进门的,天然的,家门就不如何高超了。庆昌公主夙来讨厌长嫂的这类奸商俗气的行动,恨不能进水河水划清边界才好,现在却被相提并论,她自是气的非同小可。
大手覆在小腹上,炽热滚烫的体温透过衣料,渗入肌肤,明兰忽觉腹中这个小鬼挺有福分的,远在来到这个世上之前,父亲便已不自发的替‘他’筹算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