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亲戚’二字,梁大奶奶心头一警,虽说除了本身丈夫,剩下三个梁家子不过都是灯笼货,摆着都雅的,可架不住从婆母到两个妯娌,背后都连着短长的姻亲。
比方,若你好端端的指责或人,说‘猴哥你干吗只跟二师兄好总叫我干活’,人家起码还能辩白一二,‘那白痴贪吃怠惰哪及沙师弟你慎重坚固盘靓条顺一枝梨花压海棠’如此,纵使一定服众,起码也算个说法。
柳氏道:“大姐有所不知,这几年来,梁家大爷宦途对劲,谁不高看一眼。今上即位后,梁老侯爷尚挨了怒斥,偏梁大爷有本事,不知走了哪条门路,得了宣大总兵樊大人的赏识,还是平步青云。外头人都说,梁老侯爷能官复原职,还是沾了儿子的光呢。世人多见风转舵,这回闹分炊,梁家就有很多站大奶奶那边的,直把梁伯母气了半死!”
梁大奶奶死死咬住嘴唇,手指不住的绞着帕子。
也不知华兰听进了没,只点点头。
说完这句,明兰长出一口气,只道:“我歇的够了,这就去前头告别,姐姐不必送了,就此别过罢。”说着便下床踩鞋。
她哭的悲伤,顿脚捶胸道:“二弟命好,竟日看书赏花,落拓安闲,自有祖宗的爵位可秉承。三弟四弟也是舒舒坦坦的在家,外头有他大哥顶着,谁也不敢小瞧了去……”
看到这里,明兰已感觉索然有趣。
墨兰犹自坐在椅中,仿佛有力,脑中一片空缺――
“你身子不便,就不必过来了。”梁夫人歉意道。
谁知梁大奶奶并不接过话茬,持续哭天抹泪,唠唠叨叨‘树大分枝,分炊也不是好事,亲兄弟的情分又斩不竭,哪怕大师都住开了,常来常往,还是普通的好’,绕着圈子说要如何抬帮扶两位弟弟。
“既然是四年前就购置的,为何老爷迟迟不把这些交到你们手里?”梁夫人问。
墨兰看了这主仆俩一眼,莲步轻移,缓缓往背面走去,明兰和小桃跟着,临出偏厅前,还听梁二奶奶的母亲缓缓而言,老太太声音衰老笃定――“要分炊,直说就是,何必扯甚么嫡母刻薄,白显了小家子气。亲家公的家底,便是一份也很充足的。做小辈的,目光要放长远,万事留一线才好……”
绕过一架紫檀木玻璃彩绘牡丹快意花腔的大屏风,又转了两个拐角,来到一间清雅宽广的配房,靠墙设榻,窗边有桌几椅凳,当中一把大大的快意圆桌。
她们俩实在太熟了,墨兰装荏弱不幸当然无用,明兰扮诚恳朴素也属于白搭。
明兰再添上一句,“何况孝不孝的,世人都有眼睛。老子过世还不敷百日,哪怕有天大的委曲,也该忍了,却有人闹着分炊,呵呵。”
明兰瞥了她一眼,柔声道:“梁家如许的,哪儿都未几见,姐姐不要往内心去。”
墨兰手指紧紧掐着桌几,哑声道:“不准说我姨娘,她现在已受足了罪!”想起前阵子去庄上看望生母,昔日仙颜清丽的林姨娘,现在已成了个粗糙的坏脾气老妪。
梁府大爷再无能,也不能一股脑儿把这帮人都获咎了罢。
这女人抱怨极有技能,大小靡遗,丁点大的事都能漫天挥发,慢了一盏茶,冷了一碗汤,一句话,一个眼色,都能牵到尊敬面子上去。
梁夫人神采乌青的说‘你是指我办事不公了’,梁大奶奶就抽泣的回嘴‘五个指头还不一样是非,何况嫡庶有别,母亲那里有错’;梁夫人又不能拉下脸来讲‘我对庶子比对嫡子好’,只好活活噎着。
明兰看着她,点头道:“孔嬷嬷,祖母,连父亲,也常对我们姊妹训话,可姐姐都没听出来。你的运气差?那大姐姐呢。梁伯母可有算计过姐姐的嫁奁?可有往你屋里塞人?可有刻薄欺负你的孩儿?哦……我忘了,四姐姐还未曾生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