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不好?”李治的忧心直难粉饰,诘问李弘道,“是天赋不敷,还是……”
早餐不过是些时令新菜与汤饼,两人边用边闲话,未几便听下人通报,称天后调派的人来了,本日起便陪着薛讷在神都查案。
樊宁悟到这一层,表情更加庞大,向薛讷道歉道:“对不起,我不当那般说你爹的……”
一行人打从薛府乘马车驶向德业寺,因为丢了公主遗骸,此地的保卫比先前多了近一倍。进入德业寺后,薛讷在方丈的带领下前去查验公主棺椁,樊宁则与李媛嫒一道等在前院的小亭子里。
李媛嫒所说樊宁并非没有想过,但她甘愿父母亲的位置空缺,也不肯意不明不白糊里胡涂地过平生。更何况她生性 爱自在,大明宫、紫微宫再豪华,对于她而言也不过是座囚笼。既然薛讷说,待灰尘落定会去官带她分开,她便坚信不疑,只要有了这类信心,哪怕马上死了也别无遗憾。
说罢,薛讷牵着樊宁往前厅走去。樊宁不风俗与他这般靠近,总感觉那几个下人在悄悄偷笑,便悄悄将小手抽了出来。薛讷甚么也没说,略带稚气的漂亮面庞上闪过了两点藏不住的失落。
“是,皆是儿臣之过,前阵子还因为一己私事,与周国公抵触,身为太子,不但不能为国分忧,反而令父皇母后起火,实在是不该……”
洛阳城同一片雨幕之下,李弘冒雨来到囿苑,紫衫袍背后被雨水濡湿一片,前襟却较为干爽,可见行动仓促跑得孔殷。
“孩子们都大了,”李治的话仿佛别有所指,望着身侧人的眼神也多了几丝不易发觉的犹疑,“杨氏不错,过几日可令有司算算八字……媚娘,本日那孩子,是我们的晴雪吗?”
只消看到樊宁,薛讷便忍不住嘴角勾笑,气得樊宁掐了他两把,却舍不得用甚么力量:“你还笑?你阿爷就要还朝了,你可晓得?”
“多谢父皇!”李弘欣喜不已,起家跪地叩首。
夜已深了,四下里鸦黑一片,唯有大业殿侧的书房仍灯火透明。李治排闼而入,对那书案前恍惚的身影唤道:“媚娘。”
“出何事了?”
小厮候在门外,不知是否闻声了门里的对话,暴露来的半张侧脸弧度像在偷笑。樊宁极羞,瞪了那小厮两眼,不再与薛讷争辩,转言道:“你不是要去德业寺吗?我陪你一起去罢。”
不管朝堂之事多么繁忙,只要得闲,李治便会特地安排,在这囿苑里与李弘见面,如平常父子般用饭谈天,这也是李弘与二圣尤其靠近的启事。
“朕不想与你论那些,”李治的神采终究疏冷下来,不过眨眼的工夫,两人便从温情脉脉的伉俪变作了争锋帝后,“媚娘,永徽五年何其凶恶,朕内心稀有,我们能一道联袂走过来,实属不易,以是朕不会怪你。但朕但愿你据实相告,那孩子,到底是不是我们的晴雪?”
“我哪吃得了那么多,”樊宁内心说不出的打动,长睫一颤,嘴上却说着,“再者说,谁要跟你回故乡。”
是日一早,薛讷精力抖擞,召小厮端了茶水铜盆,筹算清算罢便去德业寺查案。哪知才涑了茶,净了手,便见樊宁气冲冲从门外走来,一叉柳腰,嗔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在这打扮!”
“此事怪不得你,”好久未与李弘相见,李治非常畅怀,身子舒朗轻巧了很多,但还是用手撑头,以防备突如其来的眩晕不适,“是敏之那孩子,也太不像话了。朕与你母后先前不知,他在内里竟是那样的疯,做了多少荒唐事,乃至承平去你姨母家做客时,他竟连哄带骗,将承平的十几个侍婢悉数淫污……那日你打了他,也多少算是个经验,不然还不知会生出甚么样的祸乱。你母后将你姨母请到宫里来,还未说甚么,你姨母便先跪地请罪。待过了这两日,朕马上规复你的监国之权,朝堂上的诸多事,你可要为为父多操些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