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翡这几天连逃命再赶路,大抵明白了此人的脾气――谢公子这一身高低,除了腿,也就只剩下一肚子正理邪说了,他就想跟你辩论“太阳是打西边升起来的”,也能往那一坐,滚滚不断地口语一天,非得能说得世民气悦诚服,发自肺腑地以为太阳就是打西边升起来的。
周翡总算有了点精力,问道:“会有信吗?如何送?”
掌柜点头哈腰地说道:“戋戋茶钱,不成敬意,诸位兄弟出去歇个脚,垫一垫肚子好不好?”
周翡从楼上看,感觉他那胖胖的背影很像集市上卖的“叩首不倒翁”,忍不住恻然,感受开店这行当,她这辈子是做不了的。
为首的瘦猴一脚里一脚外埠跨在门槛上,将这小小的三春堆栈高低打量一番,微微一笑,冲掌柜的抱拳拱手道:“大爷,兄弟们‘升棺发材’,方才四抬着三长两短入阴宅,嚎了一起,卖了很多力量,您讨个吉利,赏两杯茶水与我们吃吃吧。”
周翡便也不跟他多费口舌,只是问道:“行脚帮是甚么?”
那跨在门槛上的瘦猴听闻他一语道破本身来源,便抬眼盯了掌柜的半晌,僵尸似的笑了一下,比划了一个大拇指道:“掌柜的不愧是买卖人,招子亮,有眼力劲儿,懂事。”
只见那人身材干瘪,嘬腮尖下巴,一张雷公嘴,贴上毛就能出去耍猴,还穿了一身白衣裳,身后跟着一大帮披麻带孝的人,活像刚哭完灵。
周翡忙道:“哎,不消……”
周翡没甚么胃口,但是见人家热忱,又不美意义耷拉张脸,便勉强笑了一下,说道:“没甚么,有点吃不惯,随便上吧。”
这瘦子说话底气实足,两鬓斑白了,仍然很有劲似的,将那抹布往肩头一甩,哼着小曲就下楼去了,周翡闻声他刚走了没几步,就声如洪钟似的叫道:“哟,谢公子,您一大早出去啦?真早真早!”
周翡小声问道:“‘白孔方’又是甚么玩意?”
周翡皱着眉往楼下看,这会住店的客人已经纷繁起家了,三三两两地出来吃早点,一大朝晨遇见一帮披麻带孝的堵门,神采都不多数雅。
谢允将老板娘酿的黄酱往面里一拌,说道:“晓得丐帮吗?”
周翡内心“格登”一下,一想到吴楚楚那令媛大蜜斯在一个“杀人越货”的人手里,吃到嘴里的东西就有点咽不下去。
那两人转眼冲到了三春堆栈门前,见那店小二傻乎乎地拎着扫帚不知躲闪,沾着碎肉末的鞭子劈脸不由分辩,便向他抽了畴昔。
那骑马的人长鞭顿时脱手,险恶的倒刺跟不利的店小二擦肩而过,差点头面不保的店小二“噗通”一声坐在地上,颤抖成一片树叶。
掌柜的觑了一眼她的神采,一团和蔼地笑道:“女人啊,天塌下来,可也得吃饱了不是?大朝晨的,别的客人都没起,您容小老儿我多两句嘴,蹉跎到小人我这把年纪,您就晓得了。再过不去的事,都有畴昔那一天,想家的,迟早您能回家,想人的,迟早您能再见着人,别焦急,只要多活一天,就指不定能赶上甚么奇事呢,每天都有盼头,不挺好吗?”
周翡点点头。
南北来往路过客,都得在这歇脚打尖,来的天然是甚么人都有,逞凶斗狠的、不讲事理的、特别难服侍的、怪癖一筐的……这老板全都给答对得顺顺铛铛,叫客人们安然来安然走,靠的就是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大话”的真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