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北静王当时所说,吴祭酒神采更加不好,最后忍不住一拍桌案,上好的一盏碧螺春茶被震得晃了两晃,溢出很多来。一旁杜司业上前两步,一脸心疼的捧起那茶来,对着吴祭酒道:“好端端的,大人又想起甚么来了?几乎糟蹋了我的好茶。”
杜司业不爱宦路过济,但倒是个聪明的。他早瞧出这吴祭酒性子,自家没故意机,又听不得别人相劝,是以等闲也不说甚么。但此次北静王亲至,显见得不成小觑,若然措置不好,想来他今后也没有安稳日子。略想了想心中便有一计,便劝道:“依着我想,我们倒还是先别轻举妄动的好。大人想想,你掌管国子监已有两年,谁不晓得你刚正不阿,公道严明的名头儿?最烦的便是仗着家中权势,在这学中作耗肇事。“吴祭酒听得内心欢畅,面上便带了些笑,只点头道:“还是杜老晓得我一片苦心。”杜司业应着,话锋一转便道:“想来这些靠着恩荫出去的门生,都得了家里叮嘱,在大人这里,必定要好生进学,不敢显弄这些的。只是这些事理,官家都能晓得,北静王那样人,如何有不晓得?恰好还要来为韩承泽这么个小儿出头,便不得不沉思一二了。”
杜司业虽在这净水衙门供职,然他出身书香世家,又好风雅,本不是为着甚么宦路过济来的,不过是图个安逸罢了。是以吴祭酒固然愤世嫉俗,等闲倒是情愿和他交心的。听了这话便道:“还能有甚么?不过是为着阿谁韩承泽罢了。一个乳臭小儿,倒是好大架子,自家狂傲不说,现在连北静王都搬出来,打量着如许我便绕过他不成?需求给他个经验,他才晓得甚么教做尊师重道!”
和郡王明景之前一向在屏风前面听着,此时闻声北静王问他,便也笑着回道:“王叔行事,侄儿十次里是有八次看不懂的,都赖王叔不嫌我笨,肯一一教我。这一次侄儿也先来猜猜,若猜得不对,还请王叔为我解惑呢。”瞥见北静王含笑点头,才又道:“这冯紫英与贾家阿谁贾宝玉也是常顽在一处的,王叔不肯说与他的话,想必是怕他有个无妨处,说了出去罢。不知侄儿想得可对?”
冯紫英躬身应着,北静王方教他去了。自家站在门边看着他去得远了,闻声屏风前面悄悄一声响动,便回身笑道:“明景,本日我做的事情,你可看得明白?”
且说北静王替韩承泽往国子监里造了势,便甩手去了,叮咛冯紫英多盯着些动静,却又叮嘱不要动了贾宝玉。冯紫英现在是北静王亲信之人,等闲也说得上话,略一想便道:“王爷,贾府现在已是日薄西山,我们还顾忌不成?”
吴祭酒气的神采乌黑,只恨道:“好暴虐的心机!多亏了本日有杜老在,倘若我真做了此事,正便宜了那一起小人!”
忍了忍心中腹诽,杜司业干脆挑了然说道:“大人想得只是其一,要好时天然能情愿替他出头,但是大人必定要拿韩承泽做个模样,警省世人,北静王难道美意办了好事?我只怕是有人要借着这个做筏子,挡了大人的青云之路呢。”
吴祭酒略缓一缓,方点头道:“杜老说得有理,我便放着他就是。”心下早就想着,等来日离得这里,必定要给韩家些色彩瞧的。杜司业想着他当有些谨慎肠,可只要出了国子监,无毛病他这里安逸,谁管他如何呢。两下里心机各别,却也临时安生了的。
冯紫英忙道:“紫英晓得了,王爷安排必定是有度量的,紫英照做就是。”北静王略点点头,才道:“实在你为人谨慎,本王也是晓得的。只是我信得过你,却信不过那贾家,只好让你也做个不知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