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平顺说了一大番话,又问林如海但是这个事理。林如海自来拿他们两个把稳腹使唤,此时闻声平顺说,便笑道:“不想你跟着老爷几年,倒学会了相人取事之道。此番我倒真不是因他身份才说这话,只是这些光阴内心有些事情,不免想着排解一番罢了。”正说着,那小二已经上了酒菜来,主仆三人吃喝些,林如海又往书斋等处略逛了逛,便仍旧回了船上去。
王夫人恭敬应着,回道:“老太太放心,大女人那边,一应东西都是好的。厥后叮咛的,也都连续齐了,姑老爷一来必定放心的。只是,前儿韩家已经送来帖子,说要接了大女人去呢。”
贾母听到此处,已知必是留不下的,便道:“如此才好。我便叫她丫头们替她好生清算了,你们父女好些光阴不见,也该好生聚一聚的。”
林如海道:“兄长说的过了,你一贯教子甚严,想来侄儿们都是好的。”贾琏便道:“二叔,今儿姑父恰好也在,何不叫了宝兄弟和环兄弟来,让姑父考校一番,也晓得他们现在水准。”贾政点头道:“琏儿说的有理。”便命人去叫宝玉并贾环来。
林如海瞧见这两个孩子,先来的身量清癯些,只穿戴青蓝棉绸长袍,束一条青紫色暗纹腰带,靛蓝带子系着头发,低眉扎眼;后到的面如清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发上戴着赤金嵌宝小冠,身上金红两色织锦百蝶穿花的长袍,项上又挂着一个赤金蟠螭项圈,下系着一块美玉,想来便是自下生带来的那一块了。
少时,贾环先到,给席上诸人施礼拜见。贾琏多时没见着他,这一见倒有几分不测。只暗想,这些光阴的圣贤书许是真没白读了的,只不说话温馨站着,也有几分大师子公子的模样了。内心正悄悄评着,宝玉也跟着到了,又向诸人存候问礼。
君臣见礼以后,林如海便呈上盐政一年赋税等支出账册,等贤人看了几页放下后,便跪禀道:“禀圣上,臣现在病体蕉萃,家中又有弱女无人顾问,请辞盐政之事,求圣上准奏。”
“林卿何出此言?”贤人只道,“你盐政管的极好,父皇也极重你的。朕还想着,有你在,江南盐路上,可放心些。”林如海只道:“上皇谬赏,臣愧不敢当。身在其位,不能为圣上分忧,只怕孤负圣上洪恩,故而请辞。”贤人却道:“朕晓得,你只做就是。请辞一事,不必再提。”
略等着大师都好了些,林如海方又施礼道:“玉儿自小便长在岳母身边,多亏岳母细心教诲,如海与夫人都感念岳母大恩。”
林如海只得从命,出了宫,便直奔荣国府而去。荣府里大开中门,贾赦贾政并贾琏都在内里迎着,林如海与两位内兄稍叙几句,又受了贾琏的礼,方入内来见贾母。
贾母想了想便道:“就说我身子不好,玉儿留在身边陪我呢。眼看她父亲就要来的,现在送出去倒像甚么?”王夫人应着,便去回了韩家帖子,韩林氏没法,只好等林如海来京再做计算。
贾母早带了黛玉在身边候着,一见林如海出去,大礼拜了,口称岳母大人。贾母忙让起了,眼里早流下泪来:“自你出任,十几年都不见。现在好不轻易能见,只可惜我敏儿见不到了。”一时世人都悄悄悲伤落泪,独黛玉更伤到非常。
这一日林如海终究到京,只来不及到贾府,便要直接进宫面圣去了。先到永寿宫觐见老贤人,他自来是老贤人看重的人,天然多有嘉奖;随后便去了勤政殿,见了当今贤人。
林如海忙谢了贾母,又有贾赦贾政并着贾琏请他前面退席。贾赦是个只爱酒色的,贾政又自命端方,贾琏倒情味些,只是席上辈分小,说不得话。是以这席上竟淡淡的,直到提及儿孙读书事情来,贾政才略欢畅些,举杯道:“如海是前科的探花,文采自不必说。只我那孽障们都不成器,你若肯点拨一二,倒是他们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