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中间道人动也未动,琴声还是,口中还是苦楚唱着:“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别人……命不长……那知本身……返来丧……”
突利微不成查的翻了个白眼。哼,说的好听,还作客,别被唐朝天子杀了就万幸了!
那道人这才不紧不慢,身材微微后仰,同时右手放开胡琴弓弦,在腰间一摸,敏捷抬起,对准突利的头颅。
但是便桥中间道人仍如若未闻,且胡琴之声越响,唱念间调门亦更加凄绝:“训有方……保不定今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愁愁苦苦的声音,让突利更加愤怒,更加不敢让道人唱下去。
颉利、突利都不由莫名一悲,固然词曲听不大懂,也不晓得甚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来宾、眼看他楼塌了”的诗句,但道人的声音极有穿透力,让他们都忍不住坠下泪来,连同能听到琴声的兵将,亦都双目通红,如有所感。
为别人作嫁衣裳!
并且愤怒之余,也有些提心吊胆,因为跟着那道人的歌声,他身后的突厥兵士气较着一降再降,眼看就要完整没了。
忽地突利胯下宝马唏律律一声悲鸣,噗通倒地,倒是被击中刀面反弹回的枪弹所伤。
伊伊呀呀的胡琴之声响起,与道人悠然的气质分歧,琴声幽幽,甚是苦楚,似感喟、又似抽泣,跟着琴声颤抖,收回瑟瑟瑟断续之音,如是一滴滴细雨落上树叶,让人忍不住心生悲切。
突利浑身一震,再也忍不住心中惶恐:“你……你……你究竟是甚么人?”
但如果细心察看,就会发明,他虽看似在望着长安城,实则就是望着突利口中的那小我。
突厥雄师本就堆积在便桥北桥头,间隔桥心极近,突利、颉利又在前军。哀伤的琴声传来,让两情面感都忍不住跟着琴声走,沉浸在琴曲中的哀痛中。
还是颉利心志坚固,蓦地浑身一震,大喝:“兀那道人,使得甚么妖法!”将突利等一众将士尽皆惊醒。
中间颉利慎重的多,拦了他一把:“突利谨慎,这道人来源不明,二十万雄师劈面,扔敢前来,且毫无惧意,恐怕此中有诈。你千万不要打动!”
悲怆的曲调,让突利大为愤怒。他现在但是在领兵兵戈呢,那道人却用心前来唱如此衰歌,一会儿命不长,一会儿返来丧,谩骂谁呢?
突利可汗本年才二十三岁,身形较为肥胖,面白不必。他固然也是突厥一部可汗,可比起已经四十七岁的颉利可汗来,不免有些稚气未脱的青涩之感。
那边道人还在不知死活的幽幽唱着:“因嫌纱帽小……导致……锁枷杠……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声音还是苦楚、悲怆,没有一丝一毫的火急。
一声枪响,终究在扣扳机的关头,张玄清还是调转了枪口,让枪弹打在刀面上。
他枪法固然不佳,可这么近的间隔,也不会脱靶。只听当啷一声响,突利弯刀后仰,受不住力,脱手而飞。
听闻突利扣问,颉利眯着一双眼,嘴里却轻飘飘说了一句:“大抵是李世民留他作客吧。”
那人仿佛对这边二十万束装待发的雄师视而不见般,一步一步悠然的走上便桥,到了桥中间地段,才停下来。施施然的坐在桥中间,拿下背上乐器,是一把胡琴,放在腿上拉了起来。
再看张玄清,悄悄叹了口气,低下头,持续拉起弓弦,口中咿咿呀呀、凄苦楚凉地唱:“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别人……作……嫁衣裳……”
桥中间那道人竟然还唱了起来:“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说甚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嗓门拉得长长的,声音甚是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