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侧头看着床头案几上的药碗，她笑得有些古怪。
长途跋涉了这么久，他就等着目前了。
赵樽打到城门口了，洪泰帝也死了，赵绵泽的天儿也将近塌了。
“没，没笑甚么。这个……你不明白。”夏初七揉了揉笑得酸涩的脸颊，微微眯了眯眼，看着月色下东方青玄更加妖娆的俊颜，不由猎奇心大盛，扬眉轻问，“东方青玄，我问你，等你的病好了，回了兀良汗，会娶妻生子吗？”
他抬起泪流满面的脸，看着近在天涯的熟谙面孔。
流着泪说完，崔英达仰天痛呼一声，扑向龙榻，抽了鞘里长剑。
洪泰帝脖子生硬着，上面鼓着的青筋像一条条深深的沟壑。他双目圆瞪，尽力看着趴在胸前的妇人，目光里除了浮泛，另有一种似是隔了千年万年的悲惨。
今儿是一个可贵的好天，内里阳光大盛。
“陛下，与焦玉无关，是部属想……公主只是个孩子……”
只现在，沧海桑田，统统都倒置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赵绵泽这平生，对他最好的人，实在是洪泰帝。从赵绵泽还是皇长孙时，仅几岁的年纪，洪泰帝便将他带在身边，亲身教养。因益德太子性子过于仁厚，洪泰帝是把赵绵泽当作后代之主来教养的。洪泰帝之于赵绵泽，乃至比他的父母最为首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洪泰帝的俄然灭亡，他的难过，可想而知。
“你不欢畅吗？我们终究能够在一起了，也没有任何人能够与我分享你了。如果另有下辈子……下辈子，你不要做天子了……你做我的夫，我做你的妻……我们做一对浅显浅显的佳耦……我为你生一双后代，儿子要像老十九，奸刁了一点，却聪明判定，到处都像你……女儿还像我们的梓月，傻傻的，仁慈的……”
人在哀痛的时候，最是软弱与孤傲。
“主子，老奴来陪您了，老奴来服侍您了……”
那是一把暮年间随了洪泰帝南征北战的宝剑，上面曾经感染过无数敌手的鲜血，为他的江山立下过汗马功绩。
一代雄主，就此与世长辞。
不但没要她的命，见他分开，她冷静跟在他身后，他也没有斥责。
侍卫们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洪泰爷，身子颤抖着，又问。
天儿还未擦黑，奉天殿里便燃起了通亮的灯火。
“丙一！”
“……天禄！”元祐脸都气苦了，“战机稍纵即逝，我们不能再等。”
“光霁……”
“领五万精兵沿护城河，前去石城门。”
“刚才你没有瞥见，那碗汤药，我也喝了。你看，我老是会陪着你的。”
赵樽筹办破城了，他很快便能见到乌仁了。带了一抹含笑，他俊朗的面孔高高抬起，看着金川门，唇角扬了扬，调头打马而去。
“是时候筹办了。”顿了一下，他冷冷道，“陈景！”
看着阿记和顺似水的眼眸，他的面色渐渐硬化下来。
说罢她悄悄滑跪下去，悄悄昂首看着他。
他问，“阿记，你到底是谁？”
“陛下——”
但他没有踌躇便点了头，“刚获得动静，说赵绵泽绑了晋王妃在城门上，与晋王谈前提……”
看着他俊朗的面孔，她内心没由来的涌出一股子欣喜，一种从未有过的欣喜。
但崔英达挑选了它，成了死在这把利刃上的最后一人。
吐了口浊气，她不冷不热的笑了笑，正想痛斥男人的无情，东方青玄却靠近过来，看着她的眼睛，笑着说了一句，“但阿楚，男人一旦真正爱上，就不会等闲窜改。”
如果赵绵泽真的让人假扮成她，在那黑灯瞎火的处所，隔得又那么远，赵十九难保会不被骗。
内心有着不祥的预感，他却没有出声，只是悄悄站在丹墀之上，俯视着台阶下的众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