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没能打搅年宴的兴趣，混乱的只是宫内四周巡查的禁军。
殷稷低笑一声，缓缓抬手，举着酒壶遥遥看向夜空，声音透着无尽的讽刺和悲惨：“宋夫人，新春安康！”
对方脚步一顿，紧接着冷酷又严肃的声声响起：“看来天子是醉了。”
殷稷却一无所觉，自顾自喝光了第二壶酒，约莫是喝得太急，明显酒量不差的人，此时却逼真地有些醉了，连面前都恍惚了起来。
殷稷猝然昂首，一声悠长的钟鸣响起，子时到了。
薛京晓得这句话不成信，可殷稷既然说了，他也只能假装信了，他躬身一礼正筹办退下去，却俄然想起来一件事，他刚才进宫时遇见长年殿遣了马车出宫。
似是嫌壶嘴倒酒太慢，他丢开了壶盖，抬头狠狠灌了一口：“归去吧，放你一日假，去陪陪蔡添喜吧。”
她很清楚，本身大抵率是回不来了。
殷稷突然回神，脑仁锋利地疼了起来，他抬手锤了两下，强撑着椅子站了起来：“是有些醉了，惊扰了太后，还请太后勿怪。”
未几时外头传来短促的脚步声，薛京排闼走了出去：“臣拜见皇上。”
薛京不防备他如此用人的时候竟然还顾及了他们父子的团聚，很有些受宠若惊，却不敢承诺：“寄父前日还来信，说想回宫服侍皇上过年，怕这两日事情多，您身边的人不全面，现在他回不来就罢了，臣如何能走？”
他仰开端，酒水倾泻而出，尽数灌进他口中。
殷稷也举起酒杯，遥祝世人：“诸位同喜。”
“姐姐，宫外会有我的奶哥哥策应，他是我的亲信，你大可托他……一起保重。”
殷稷寂静半晌才抬了抬手：“下去吧。”
而这座皇城的仆人，此时仍旧身处热烈当中。
殷稷这才回神似地喝了那杯酒，随即一扔酒杯，拎着酒壶往窗前走去：“这时候进宫，看来是得了动静了。”
他看了一眼殷稷，瞧见了他眼底较着的青影，踌躇半晌还是没有言语。
薛京忍不住开口：“皇上，不如臣用点手腕，让夫人不能进宫。”
世人纷繁伴随，这酒喝完家宴便到了序幕，太后先以身材乏累为由回了长信宫，殷稷便顺势斥逐了世人。
谢蕴看不清窦安康现在的模样，只能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安康，对不起。”
但是再如何同病相怜，他们也必定了只是相互的棋子。
安康，保重；殷稷……保重。
“皇上何时回宫？臣服侍您歇下吧。”
他下认识想抬手揉一揉，长远的画面却俄然浮了上来，妇人责怪地抓住了他的手，温声呵叱他——莫要拿脏手揉眼睛，我去拿帕子。
太后没再言语，只目送殷稷越走越远，直到那肥胖的身影消逝在漫天热烈的炊火里，她才收回目光，将落在地上的扳指捡了起来，却又迟迟没分开。
马车很快动了起来，明显甚么都看不见，谢蕴还是不自发从车窗里探出了头，她远远朝窦安康摆了摆手，内心说的倒是永诀两个字。
“你说不出口那就让朕猜猜吧……”
冷不丁一道身影越走越近，一如当年的景象，殷稷刹时恍忽起来。
话音落下他目光一转，遥遥看向幽微殿方向，谢蕴，新春安康。
殷稷叹了一声，“他们要朕当众失态，还要教唆朕和太后的干系，最好的机遇就是明天朝拜了吧……”
他顺手拎起窦安康桌子上没动过的酒壶，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朕就看看，她能做到甚么境地。”
也许是发觉到了这场安静之下的暗潮澎湃，不管身怀六甲的王惜奴，还是前阵子刚死了弟弟的太后，都没出缺席年宴。
歌舞声隔侧重重宫墙传了过来，谢蕴被两个宫人紧紧搀扶着胳膊，混在一众长年殿宫人中，低头出了幽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