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长发总算梳直了,昭阳替她拢好耳边的那点碎发,然后将梳子重新塞到杨淑岚的手中。临走前,她蹲下、身来把头最后一次埋在表姐的膝上,闭眼喃喃道:“这模样也好,你忘了做过的事,我也不再究查受过的伤,今后再回想,就当此次我们并未见过面。我还会记得你,记得儿时阿谁老是护着我、对我庇护有加的表姐。”
昭阳从二楼的主卧里拿了件软缎披风,走到船栏前替天子披上:“主子,内里风大,还是出来歇歇吧。”
昭阳一步一步走近了,那人仿佛闻声了脚步声,忽的昂首看着她。这一昂首,她看得更清楚了些,杨淑岚比头几次见面时更瘦了,瘦得几近皮包骨头,像是骷髅普通。那双眼睛浑浊不堪,嘴唇也干裂了,面上脏兮兮的,像是很多日子没有打理过本身。
“会。”她轻声说,“这儿很美,有很多都城见不到的风景。”
昭阳边梳边说:“你还记得吗?我小的时候,你老是替我梳头,满府都把我当作男儿养,只要你会趁着大师不在时,替我松开辟冠,给我梳一个女人家的发髻。你说我的头发毛毛躁躁的,总轻易打结,这辈子恐怕也会碰到些磕磕绊绊,不过不要紧,头发打结能够梳开,磕磕绊绊也能走过……”
踏着一地江南的柔嫩□□,头顶是初升的刺眼昭阳,天子终究出发回京。马车一辆接一辆将东西运上了船,最后代人簇拥着天子也登船了。
昭阳讪讪的,上前去请罪:“主子,小的私行外出,请您——”
昭阳在转角处瞥见了赵孟言,吃了一惊,睁大了眼睛:“赵,赵大人,您怎的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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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过前厅,一起今后院走,李家的奴婢跑的跑,逃的逃,上高低下都去得干清干净了。这偌大的宅子里空空荡荡,更加显得沉寂冷僻。
天子没动,看着这满眼的温软风景,看着江南的垂柳与楼阁,看着暮春的湖光与山色,渐渐地问了句:“昭阳,你会记念嘉兴的景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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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来就好。”他轻描淡写打断她请罪的话,看着她好端端地返来了,只感觉比甚么都强,“从速清算一下吧,要解缆了。”
昭阳眼中酸楚难当,低头擦了擦眼睛,一颗湿漉漉的珠子滚落在手背上,她惶恐失措地盯着它,却瞥见朝阳下那颗泪珠缤纷闪动,像是夜空的星星。
天光微微亮,鸟鸣声渐次传来,春日已近序幕,略轻风凉的东风跳过柳梢头劈面拂来,仿佛在沉沦着春日的最后一丝凉意。
两人并肩往回走。
赵孟言有点绝望,眼神微眯,不客气地问她:“敢情你连谁是拯救仇人都没看清楚?”
方淮领命,正欲跟上去,却又被赵孟言给按住了肩。赵孟言侧头对天子笑:“方统领还得卖力皇上您的安危呢,这节骨眼上底下的人都在往船上搬东西,还是让他守在这儿看着,以免有人趁乱做些手脚。庇护昭阳女人这点小事,让我去吧。”
上一返来,李家还都丽堂皇、井然有序,这一回再来,却已然落得小我去楼空、满目狼籍的了局。
那行动太和顺,太熟谙,杨淑岚竟也由着她去了,只怔怔地坐在那边,不知脑筋里在想些甚么。
她进屋去拾掇东西了,徒留天子在小院里缓缓地舒了口气。她那么不喜好那四方城,大朝晨就偷偷摸摸出门去,天晓得他有多担忧她就这么跑了,再也不见人影。
昭阳就这么悄悄地看着她,半晌才开口:“你还认得我吗?”
却听他又弥补一句:“哎,也就只要我吃点亏了,你小小宫女,我堂堂侍郎,这婚事本来八竿子说不到一块儿的,全当我发发美意,给你一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