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马车上,我与阮良娣俱都沉默着。
但是透亮的阳光打在窗棂上,穿过缃色的帷帐,刚强的落在我的视线上,耳边又传来外间侍女们蹑手蹑脚走动的声音,人便渐渐复苏了过来。
“琰娣如晤:自逢剧变,光阴不居,时节如流,别后萦思,愁肠日转。……父母亲族海天在望,不尽依依。冬寒逼人,善自保重。兄珝手肃。”
阮良娣嗤笑一声:“太子如果个晓得好歹、晓得有错时应对旁人抱有歉意的,陛下也不会气成那样了。”
信?
心底有一些欲望,一些早已存在、冬眠已久的欲望,一点一点的拱破藩篱渐渐萌出,充盈心间。
无法之下,只好坐起家来,嗔道:“赤芙必然是用心的。是为了让雪奴儿来闹腾我起家吧?”
赤芙在旁伴下落泪,俄然惊觉我一向赤足立在地上。赶紧将足衣拿来与我套上,又放了个铜质鎏金的脚炉过来。
我一页页的细心读过,贪婪的汲取着薄薄信笺中家人的动静战役常诸事细节。
我翻过哥哥的信笺,底下的厚厚一叠竟然是父亲的手书。
次日朝晨,我是被后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的。
是这几年来父亲与哥哥的手札来往。
想得越明白,心中就更加不安:谢家是太子一脉,那就意味着,我与昌若迟早有一天会各为其主,正面敌对而立。
固然地砖用的是温润的粉色玛瑙石,双足也早已冰冷麻痹。脚炉的温热传来,倒带起一阵麻痒。仿佛手中家书普通,将我对父母的牵挂略微开解了些,却还是是隔靴搔痒普通尤嫌不敷。
“你与硕硕先回府。”萧王喜怒不明的看我一眼,面庞沉寂的伴着皇后一起去了后殿。
那当日太子在副帅人选上必定不会再罢休。
本日宫宴一波三折,实在叫人难受。到现在仿佛陈季仑之流厚颜无耻的嘴脸还在面前闲逛。
“不知陛下对他会是甚么筹算?”我抬高了声音。
“难说。这位行事荒唐也不是一两天了,之前不都被陛下大事化小了么。”阮良娣扯过车上放着的靠枕垫在腰后倚着,“你也瞧明白了吧,淑妃娘娘真是个深谋远虑的。”
哥哥的信并不长,但是满纸牵挂丁宁。不知不觉间泪水滑了下来,浸湿在品红袄褙上,留下斑斑点点的印迹。有几滴泪水挂在袖口的乌黑风毛上,闪动着没法宣之于口的怨怼悲惨。
我伸手将长发从领口中拨出来,口中不断:“向川如何说,哥哥身边无人照顾,这年节筹算如何过呢?”
我悄悄点头道:“你我都是萧王府内眷,一荣俱荣,感受不异。该说抱愧的是太子的人。”
我会心点头,“确切。平心而论,以她的态度,与太子联手打压王爷是一步好棋路。只是我瞧不太明白的是霍长风统领。”
萧王俄然扯了扯我衣袖,满脸不悦道:“你看谁呢。”
我想起当日萧王出征前说过的话:太子本来推举了卫王领军,厥后是威帝属意萧王。
我喜道:“快拿来给我!”一边迅疾的翻开被子跳下了床榻。雪奴儿差点被被角打到,幽怨的看我一眼,悄无声气的也跳下地来,挨在我脚边磨蹭着。
赤芙弯着眼睛笑:“是呢。昨日打发龚二家的一大早将棉衣给向川送了畴昔,叮嘱他尽早给至公子。向川本日便来回话交差,还带来了至公子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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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过信,迫不及待的拆开封口看了起来。
我心烦意乱的将帘子撩开一角望出去,道旁的几棵杨树枯枝横斜,直指天涯。在灰蒙蒙天空中划出晦涩不明的线条来。
我还未及答言,“喵呜”一声,雪奴儿俄然从撩开的帷帐缝中蹿了上来。我从速拿被子蒙住了头——这小家伙有一次拿舌头舔了我的脸,非常扎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