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之下,华长史斑白的发丝在帽沿下混乱四散,一贯斯文澹泊的面孔少见的闪现些许疑虑。华坚温声道,“我与二弟三弟都未入仕,便是入仕,父亲行事,从心便可。求事求真,求诚于心,是父亲教我们的。”
深夜展转,华长史披衣起家,轻手重脚的推开屋门,夜间寒意侵来,漫天星斗,华长史蓦地精力,心中暗赞一声好夜色。
华长史发笑,“我倒是当局者迷了。”
晨间清光自琉璃窗斜斜落入穆安之的眼中,穆安之眼眸光芒浮沉,唇角勾起一些浅浅的令人只能领悟的暖意,他仿佛自言自语,“我也不明白为甚么人间有这很多明里暗里的法则,为甚么我要遵循这帝都的法则做事?公愤不成犯,如果世人都错了,我们所能做的也只是将这讹夺持续掩蔽,来持续这繁华乱世么?那么,我们与承平庵的一众庵尼又有甚么辨别?那些被魇咒被算计的人呢?她们的委曲与公允,由谁来给?我们制定律法,制定法则,莫非不是为了冤者可诉其冤,恶者可惩其恶么?我们寒窗十几载,读圣贤书,所为何事?”
接着隔间门声轻响,华坚也披衣而出,华长史看向宗子,有些指责的说,“夜中风凉,你起来做甚?”帝都居,大不易。帝都地贵屋贵,这处小小宅院是朝廷供应官员的宅舍,宗子为奉侍他自故乡来帝都,二子三子在故乡糊口。
为甚么要吃力不奉迎?为甚么要自毁出息?
只是杜长史脸上一道被抽肿的肿痕,较着杜长史吃了亏啊!
父子俩站在屋前望星空,华坚问,“看父亲晚餐只略用几筷子,父亲是不是有苦衷?”
华坚道,“这裘衣厚,并不冷。”
第二天, 穆安之没去早朝,待华史二人来府内当差,穆安之照实把深查承平庵之事与二人申明,华长史忧心忡忡, “按理殿下查明白云章郡主与娘娘被厌胜之事便可,承平庵之事可待御命。只是现在承平庵一应姑子押在刑部,怕故意之人要多想了。”
既然有穆宣帝蓝太后的默许,穆安之就放开手查承平庵了。
杜长史顿时气结,三殿下就算倒灶,也轮不到你来恩赐!
杜长史缰绳顺手丢给门房,长腿一抬,下摆一荡,迈进府门。
杜尚书悄悄想,放下茶盏,自袖中取出一本公文罢休边几上,指尖轻点,“鸿胪寺少卿出缺,正五品。”
穆安之摆摆手,“你们不必现在就答复我,只是此事也要想清楚想明白,这绝非小事,平生的休咎存亡或者就在此事之间。”
“那殿下为甚么……”华长史轻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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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安之独一所虑便是华杜二人,华长史杜长史都是他左膀右臂, 相处时候不长也算王属相得, 且二人都是有才之人,穆安之本身出息迷茫,却不想扳连华杜二人, 故而事前要与他二人说明白。
杜长史也说,“此事进退两难。”
华杜二人苦笑,“我等岂是背信弃主之人。”
杜尚书瞥杜长史一眼,“你觉得我是为你,不过是为了我们杜家高低不被你扳连罢了!”说完留下就任文书,起家拜别。
室内暖炉无声无息的披发着热量,花几上的甜白瓷中的水仙伸展着长长的叶脉开出缠绵的花朵,暖香萦萦。
“这并非背信弃主,我们说句实在话,你们当差,拿的是朝廷俸禄,你们也一贯经心,可谁身后不是一大师子的人。我陷于承平庵之事尚且出息不明,何况你二人?华长史你儿孙浩繁,你受我连累,怕是儿孙出息都要遭到影响。杜长史你家中虽人丁未几,你也是少年俊才,一旦被视为我的臂膀,你的宦海出息怕要就此蹉跎,岂不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