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坐在蒲垫上,盘腿清心,见了人来,行了佛家的礼,少勤等人也顺次行礼。
幼章那厢撤退,梅西放剑问道,“瑜卿,你方才是不是一早便瞧出了端倪,有人张望,怎的不提点我。”
方才逆着光,瞧不清那拨瑟人的神采,现下瞧了清楚,一身青色布衣,领用直开,袖分歧缝,胸前无追饰之品,虽穿戴清寒,但凛然之意不于言表,长发束起,以五岳真形冠烘托,青年模样,面色寂然,描述极好,当真是道家修神仙也。
当下便行外男觐见之礼,一套行动不拖泥带水,言辞真恳,“小女子自当鄙人,扰了二位先生雅兴,亦实为不责,只虽卧居闺阁厢中,也听闻孔门之瑟,庖牺作瑟的典故,只眼下也听小雅之琴,然琴瑟伐鼓,以御田祖,以祈甘霖,以介我稷黍,以谷我土女的意境见不得,今二位文士让小女子开了目睹,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因面见过大师,命里的命盘可托可不信,只一点准了,是个劳累的命。以是少勤此番过来,是要大师见见幼章,遵循他的观点,又将是个甚么样的运转。
大师挥动飘尘,缓缓点头,半晌对于她后半句的话评道,“佛曰:不成说也。”
那舞剑人看出了门道,“约是被我这兄长琴瑟吸引了来,只你一个妙龄女儿如何晓得这些门道,趁早回了林外,不要扰了我等心性。”
大师望她一眼,忽岿然一笑,“《华严经》有云,当年佛祖拈花,惟迦叶一笑,既而步往极乐从一朵花中便能悟出全部尘凡,得升无妄之地,故有一花一天下,一佛一如来的说法。今后行事,倘若施主能对峙己见,不为世俗所扰,还是能得享一世繁华的。”
念得恰是《金刚经》,如此这般整齐,幼章细谛听了,木鱼敲击的声音也别有神韵,小憩半晌,忽地听得一道空灵的声音,从林那别传来,丝丝入耳,直扣心弦。
这两日,幼章便收了很多各姐妹的看礼,各式百般,层出不穷。
幼章欲要施礼,那方抱瑟之人收弦,声色如空谷绝响,林鹤松间,缓缓说道,“不过一个半大的孩童,梅君放了就是。”
梅西哈哈一笑,“还是你有定力,倘若来者不是衰弱有力之辈,你是不是还得坐定青山,等一曲终罢才挥剑自去。”他转念一想,“那里来的小娘子,竟如此赏识你,看来你这道家做派的半个削发人,也当的不尽然啊。”
少勤不信那轻尘法师妄言,到眼下倒回想了几番,如何这般玄乎,刚从庙里返来,不沾些福分倒罢了,竟病了起来。
这本是一则西周史,那两句话恐也是送书人所提撰。
瑜卿亦是安闲一笑,“谁又说得清。”
华服青年初戴金崐点翠梅花簪,幼章摆布考虑,金陵有一名梅西先生,常饰女子发髻,为人缟素,爱交友儒士名流,以一曲岑前赋轰动世族,此人道如早梅,孤傲不立,对这般人自当要行大礼,以示敬意。
中午,少勤随二夫人去求得几道安然符,几个姐妹在午歇,幼章便跟着几个和尚小道去后山听经。
大师法号轻尘,惯会看面相,少勤少不得要拜拜他,去后院面见时,遵循端方撒上一层晨露,熏些尘香,如此这般,才放了少勤与幼章出来。
两今后,幼章身子便大好了很多,可下床行走,走了两步,靠在卧椅里,顺道一一检察那些送礼,聊以打发时候。
本来不是琴,是瑟,最早的瑟有五十弦,故又称“五十弦”,《诗经》中有记录“窈窕淑女,琴瑟友之”,“我有佳宾,鼓瑟鼓琴”。瑟曾为汉宫常用,现凡人爱用琴,瑟且难拨,故销声匿已久,现在此人将“幽兰汉乐”的音色展与面前,瑟如琴鸣,乐如流水,让幼章忽地想起昔年建安曹子建的一句诗,“愿为西南风,长眠入君怀。”说得大抵就是现在这个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