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正月十五元宵节,魏老太太带着魏金赵丰赵裕云姐儿去隆福寺赶了庙会,看了一整天的戏,下晌午才回家。
魏年随便从桌上的本子里撕下张纸,把钢笔尖四周的墨汁擦洁净,便将纸扔地上了。陈萱一看,这雪乌黑的纸就扔了!立即俯身捡起来,叠巴叠巴放桌上,如果魏年不要了,她筹办一会儿带屋去用。魏年说,“画花腔子用眉笔就行了,你别瞧着钢笔希奇就用钢笔,钢笔描花腔子不好。”
“成。”只要不是羊肉饼,魏年并不挑嘴。
魏老太爷道,“这还不好?”
陈萱这宵夜,魏年倒不是浮夸,她给魏年做了几次,偶然是汤面,偶然是素馅小饺,偶然是面茶,偶有魏老太爷早晨饿了,也会叫陈萱多做一份,魏老太爷吃的少,陈萱归恰是要做魏年和焦先生的,多匀一勺也就有了。魏老太太暗里还悄悄嘀咕,说陈萱自来她们家,别个不提,技术倒是涨得挺快。
陈萱把墙面擦的洁净极了,得了这两张春联纸,陈萱的确如获珍宝,偷偷在屋里写了好几次,成果,把魏年的钢笔用的写不出字了。陈萱吓的脸都白了,想着魏银说过,这是极驰名誉的品牌的笔,连笔尖都是金子做的,这给她用坏了,可如何赔呀!
成果,魏年这嘴不严的,险把陈萱气死。
成果,陈萱美意起早做糊塌子给魏年吃。
陈萱想同魏银筹议,又不知如何说,哎,这么贵重的东西!
待正月十六,魏年请的教洋文的先生就到了。这位先生姓焦,瞧着三十几岁的模样,鼻梁上架着一幅银边圆眼镜,一身三件套西装,瞧着挺斯文。魏年每天早晨跟着先生学洋文,陈萱征得魏老太太同意,每天早晨都会给西配间拢上一盆炭火,以免焦先生和魏年会冷。再有大姑姐魏金使唤着她做宵夜时,陈萱还暗里问魏年,早晨饿不饿,要不要也给他和焦先生做一份。
陈萱谢过魏年,还说,“你不是爱吃糊塌子么,明儿一早我给你烙,趁热吃最香了。”
魏年想到陈萱方才一幅又担忧又忧愁的模样同他说“笔坏了”的时候就想笑,魏年忍笑,“能,你情愿甚么用就甚么时候用。”
魏年就这么大嘴巴的把陈萱学写字的事呱啦呱啦的说了出去,然后,得了魏金一句,“乡间丫头,一来城里就要学些洋事儿。”的考语。陈萱因为魏上大嘴巴,非常不满。直接表示就是,魏年接下来足吃了十天羊肉饼的宵夜,直吃的魏年嘴角长泡,跟陈萱赔不是,陈萱才算谅解了他。
“写字。”陈萱小声说,“阿银教我认了一百多个字了。”
陈萱第二天同魏老太太说的,魏老太太固然有些心疼宵夜的增加,不过既然是儿子和先生吃,魏老太太咬一咬牙,也是舍得的。哎,说来,如本年前煮出的鸡鱼肘肉的都吃完了,每天就得做新的,说不得叫李氏采买时多买一些了。
“不是常常,就几次。“陈萱见钢笔没坏,心中大石落地,看魏年给钢笔吸好墨水,陈萱就把墨水瓶拧上盖子,放回抽屉。
陈萱道,“大姐就爱吃这口。”
并且,魏银不但聪明,人也极好,这几天,每天都要教陈萱认几个字的。
陈萱想着,魏年大抵是吃羊肉饼吃絮烦了,也没在热汤面里放肉片,就是素素的用葱花爆香,待面好了,切个白菜头,点上几滴香油,给魏年和焦先生端了出来。
魏年点头,陈萱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魏年叫她一道去西配间,从抽屉里取出一只两寸来高的塑料盖玻璃瓶,魏年拧开盖子,给陈萱看,陈萱闻着是墨汁微微的臭气,见里头另有大半瓶,魏年说,“这就是墨水了。”拧开钢笔吸墨水,还问陈萱,“你是不是常常偷偷用的我钢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