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晓得到了大暑这一天，天晒的人都快化了，夜里摆上竹床坐在上头吃冰瓜，媒人婆恰好这时候上了门，出去就先说一声恭喜，笑眯眯的对秋娘道：“我是来提亲的。”
石桂笑起来：“都拜了干姐姐的，莫非今后就不是亲戚。”何况另有女学馆，里头的女人们个个相互帮扶着。
第二日她还是一样去给喜子送饭，喜子瞪了眼儿看着她跟程先生，这回先生敢迈过门槛了，从八丈远挪到了七丈远。
喜子返来奉告石桂，石桂叹了又叹，还把这事儿奉告了秋娘，秋娘一听眼眶就红了：“不法，好好的女人家，恰好没个好姻缘。”
石桂却没因为她笑就松下心来，反而心口一揪，眼热鼻酸一时说不出话来，瑞叶说的都是真相，常常叫人难受的也是真相。
瑞叶做了几个菜，昨儿饭铺里头盛下的烧肉，给喜子盖在饭上，端出来喷香扑鼻，翻开盖儿几个孩子都流口水。
程先生脸上的红退得一干二净，瑞叶说完了，这才昂首看他，见他这神采，心头了然，冲他点一点头，又指指白糖糕：“先生吃罢，盒子让喜子带返来就是。”
瑞叶张口叫了奶名，程先生转个弯才明白，想不出她要说甚么，反而不害臊了，昂首看她，就见她低了头，眼睛盯着鞋面儿，声音悄悄微细的：“我本来是官宦家的丫头，家里大人获了罪，我被发卖出来，叫人买归去当妾。”
“娘由得她去罢，她内心舒坦才是最好，她的日子，莫非还能我们替她过不成？”都已经能选了，就选一条不愿意的路。
可叶家倒了，叶文心都运气盘曲，瑞叶几个更不必说，厥后被人买了，也还是未曾放良，比本来还更不堪些，不得已当了妾，还当这辈子完了，若不是赶上叶文心，许就撑不畴昔，总有一日寻了短见。
瑞叶做了小点心，一碟子里头好几块白糖糕，一屉给孩子们分了，一屉捧在手里，眼睛往程先生那儿看一回，她还没转动，程先生已经局促起来。
一个字比一个字说得艰巨，说完当妾，半天都没有言语，屋檐清楚遮了光，瑞叶却感觉通身臊得发热，闻声蝉声一声叠着一声的叫，劈面站的人半天都没答话，才还感觉热，这会儿又不热了，指尖微微凉，嘴角还带出几分笑意来：“挨了大妇的吵架，是石家不幸我，这才救我的。”
秋娘这才不再言语，也未曾在瑞叶跟前暴露甚么来，怕她多心，本来她就是个心机重的，怕她受不住，一家子还似本来普通度日。
秋娘还是觉着女人得嫁人，她自家跟石头的伉俪情分走到了头，却还想着瑞叶绿萼都能有个好归宿，拉了石桂的手：“我有你有喜子，她们今后可如何好。”
说着轻悄悄回身走了，她脚有些跛，可走起来却一步叠着一步，裙角儿都少动，程夫子眼睛盯着她的背影，看着她越走越远，那一盒子白糖糕的苦涩味儿直冲鼻子，他却一口都吃不下去，只感觉喉咙口发苦。
手上拎着东西，另有一个素色的匣子，秋娘一时怔住了，媒婆嘴儿却不断，先是夸品德边幅，后是夸学问家财，说得天花乱坠。
瑞叶是真喜好过太丰县县令，叶文心未曾细问，石桂更问不得，要却晓得她是动过心的，纤柔弱女沦落到那般地步了，这小我伸手救她，也曾待她好，也曾珍惜她，如何能不动心呢？
等瑞叶往他那儿去，他反而发展了两步，退回门框背面去，瑞叶捧了糖糕点，眼睛盯着他，一起走畴昔，程先生脸颊涨得十足红，屏着气不敢吐，一只手扒着门框，嘴巴是伸开了，却如何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