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絮给的毛料不差,郑婆子也不知叶文澜到底是个甚样的用度,闻声石桂这么说,又皱起眉头来:“但是你太刺眼,清楚晓得你没做过的,还派这么个差事给你。”石桂这个年纪,郑婆子也想不到旁的上头去。
宋勉当真跟个大女人似的,差点儿就要避过身去,石桂只好不看他,把眼儿挪开,看着只要叶没有花的桂树枝,眼睛盯着上面的白霜,听着身边细细索索的声响,好半天宋勉才把绳索递了返来。
郑婆子也好久没做过男靴,技术还是在的,比划了一下就奉告石桂要如何动手:“你这针那里行,得用那粗长的,这么厚的毛,用这乱的如何扎得出来。”
面上的红潮垂垂褪去,打量她一眼:“你还读过书?”
笑过了又怕他面皮薄,再加上一句:“真是为着感谢堂少爷的,我想了几日了,也没能想出旁的来,如果堂少爷不乐意,挑一个我能办的,我定然办到。”
到石桂转过了月洞门,他这才松一口气,擦擦手上这一把汗,感觉本身好笑,笑了一声,跟着又背起书来。
宋勉初时脸红是因着石桂说要给他作鞋子,他也是乡间长大,这些事岂会不知,一听“做鞋”先就想到了那上头去,等石桂解释了,他又为着自家肚肠里那点弯绕脸红,此时闻声石桂开口便是诗经,倒怔住了。
石桂眨眨眼睛,有些不解宋勉这番如临大敌是为着甚,她叹口气:“思天真者,诚也。堂少爷是读书人,这个事抱负必明白的,我是当真谢你,不是虚言。”
宋勉有些迟疑,如果把这当作谢礼,仿佛又是能够收的了,他沉吟半晌,没个定论,石桂无法笑起来:“那等堂少爷想好了,再奉告我就是。”
石桂笑一声:“是我多谢堂少爷。”
宋勉更加不能承诺,半大的少年倒扭捏起来,石桂又叹一声,短短几句话,她就叹了三口气,这第三声一了,宋勉也笑了:“是我陈腐了,竟不如你明白。”
可要伸出脚来给她量,还是有些不美意义,石桂闹不明白这么个少爷,如何跟大女人家似的,把绳索递给他:“长跟宽都要量,我再放得宽些就是。”
石桂扫了郑婆子一眼:“乳母可别学人嚼舌头根子,女人是调了琼瑛姐姐服侍冯嬷嬷,冯嬷嬷是跟着叶老太太的,在女人跟前很有面子。”
石桂惦记取那双鞋,叶文心笑一笑:“给你错开假期,先归去,再跟我去老宅。”石桂凭白得了三天假,理了东西归去,奉告郑婆子年节里要跟着表女人去叶家,这才先把假给歇了。
石桂见他宽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立起来拢拢头发,忍着笑意道:“我思来想去,也没旁的能谢堂少爷的恩德,也只要这点技术了。”
除了脸盆架,另有澡桶炭盆布帘子,一样样的报出来,郑婆子脸上越来越丢脸:“你才多大的人,就要用这些了。”
宋勉点一点头,石桂转走就走,他看着小丫头的背影松一口气,学里是有很多少爷的,这些个少爷,哪一个都比他端庄,恰是半懂不懂的年纪,凑一处也有看那话本子的,也有说些家里事的,家里娇惯的,这会儿已经有了通房。
两端打告终作暗号,石桂松一口气,把那绳结好好收起来:“忧了堂少爷读书,我这就去了。”再呆下去,这位呆板少爷还不晓得要想些甚么,干脆回身就走,谢过了,就没苦衷了。
一张脸涨得十足红,石桂越是解释,他越是脸红,为着自家方才那点心机,说话吞吐,恨不回身便走,连话都说不顺了:“原就是,就是举手之劳。”